熱燙燙的，像是有如巖漿一般的熱流在那里游走——甚至連那塊季蕭寒送他做生日禮物的、材質(zhì)堪稱破爛地攤貨的玉,此刻也有點發(fā)燙。

如果不是隔著一個市中心,如果不是太晚了不合適，他此刻甚至想趕去季蕭寒家里,想立刻出現(xiàn)在季蕭寒面前,想把他抱起來舉高高，想把他揉進懷里親吻,想……

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時間很晚了，季蕭寒都說了晚安。

嚴陌最后只能忍著沖動,但卻難掩激動地回了一句“我也愛你?！?/br>
——“晚安?！?/br>
雖然他說了晚安，但嚴陌并沒有立馬躺下睡覺，他甚至從床上蹦起來,跳下床,跑進地下酒窖里挑酒去了。

幸好,他之前有提前預(yù)備去季蕭寒家，所以備好了一部份禮品。

不過現(xiàn)在想想,他覺得原本準備的禮物還不夠，所以,他要去酒窖里再選幾瓶好酒出來，再加上好茶——簡直送丈人的標配。

季爸爸很喜歡酒，收到這禮物,肯定會高興。

除了季爸爸還有季mama，嚴陌于是大晚上給自己開高檔化妝品店的姑姑打電話準備買幾套做禮物——多的可以送人，約好了明天一早去拿后，他又給季爺爺準備禮物去了。

晚上折騰了半天，看著禮物準備的差不多了，嚴陌才放下心，重新躺好準備睡覺。

他睡前甚至還在思考明天穿什么，去了之后說什么……

像提前預(yù)演一般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個把小時之后，夜很深了，嚴陌才睡著。

睡著之后，嚴陌難得做了一個夢——一個跟上輩子有關(guān)的夢，他都很久沒做過類似的夢了。

這次的夢很特別，不像以往是體會一遍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那般，這一次他好像一個旁觀者。

但又不是站在電視機前，看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事變成畫面的那種旁觀者。

像是有人把他塞進自己曾經(jīng)的身體里，來觀察周圍的一切。

起先他陷在一片黑暗里，四周一片混沌，什么東西都看不見。

慢慢的，很很微弱的一縷光，從頭頂很遠很遠的地方投射下來。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鋼筋和泥土混雜的地洞里——恰是他上輩子最后一幕、與人世臨別時□□處的那個因路面塌陷之后掉進去的地洞。

嚴陌自半年前在教室里醒來之后，就幾乎忘記了這個地方，他也從來沒有在夢里夢到過這個場景。

這會重回現(xiàn)場，嚴陌才發(fā)現(xiàn)，原來，當時他抓著季蕭寒從地面上掉下來，除了從高處摔下來造成的內(nèi)傷和骨折以外，還有身體被鋼筋貫穿的嚴重外傷，傷口處在慢慢地流血。

在夢里，他依然如當初臨別時一般，能感受到自己渾身傷口傳遞來的疼痛。

大概因為這個夢境極度還原，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胳膊依然環(huán)繞著季蕭寒。

躺在他身邊的季蕭寒并不比他好多少，甚至可以說傷的更重——雖然嚴陌拼盡全力在掉落的那一瞬間想要護住季蕭寒。

但，塌陷這一帶地下的環(huán)境實在是復(fù)雜，所以季蕭寒被鋼筋貫穿的傷口比他還要嚴重。

嚴陌突然想起臨別前，因為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說不出話來，以至于他錯過了最后和季蕭寒正式道別的機會。

雖然當時他還覺得能同死并同xue是最后的榮幸。

但，原本他還想和季蕭寒說最后一句話的。

因為他最后明明聽見季蕭寒叫他名字了——在臨死之前。

按理說，季蕭寒當時應(yīng)該也和他一樣痛的說不出話來，但嚴陌卻切切實實的記得，最后那一瞬間，他聽到季蕭寒開口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只是當時的他沒來得及回應(yīng)就失去了意識。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會的夢境中，嚴陌卻突然聽見了更多的聲音，不止季蕭寒的那聲呼喊——

“季蕭寒?！?/br>
一道很虛無縹緲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傳來，在呼喚季蕭寒。

嚴陌看了一眼四周，沒有任何人或活的東西。

“你聽我說哦！”那道聲音又開口了，這次聽起來更近了。

嚴陌聽著聲音仔細判斷音源的位置，覺得很像是從季蕭寒的胸口傳來的。

嚴陌艱難地微微側(cè)頭看過去，季蕭寒的胸口上正掛著那塊劣質(zhì)的玉——就是那塊被季蕭寒送給他當生日禮物、此刻正掛在他的胸前的玉。

夢里這塊玉比平時看起來亮了很多，綠瑩瑩的。

他臂彎里的季蕭寒沒有應(yīng)聲。

可能因為疼痛，季蕭寒微微皺著眉，雖然意識還清醒，但是忍痛的同時，他也幾乎無法說話。

嚴陌非常想伸手去撫平他的傷痛，但是他動不了胳臂，被什么東西壓住了。

接著他又聽見了那道聲音——

“我呢，本來是一塊被丟棄的玉，是你的母親在廟里誤打誤撞把我請了回來，讓我當你的平安符的?！?/br>
“原本根據(jù)契約呢，我只要庇護你一次就可以脫靈了?！?/br>
“但是，上一次由于疏忽，我沒能完全庇護住你，讓你失去了胳膊，落到現(xiàn)在這個境況?！?/br>
“我沒有做到我答應(yīng)的，所以我現(xiàn)在決定給你一個補償！”

“我的能力還剩下一些，我能讓你們其中一位活下去哦！但是只能救一位！”

“選擇權(quán)在你，你想我救誰呢？嚴陌還是你自己？”

嚴陌聽完最后這句話，一瞬間有點震驚。

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季蕭寒最后做了什么選擇。

果然，下一秒微弱又熟悉的聲音從他懷里傳來：“……嚴陌?！?/br>
……

嚴陌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他會在生命走向盡頭之后再次回到高中時代。

——這不是上帝對他的眷顧，也不是上帝對他的恩賜。

——這只不過是被上帝賜予最后一絲幸運的那個人，將他生命里最后擁有的那一縷幸運轉(zhuǎn)讓給了他罷了。

——他能重生完全是因為季蕭寒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選擇了他。

季蕭寒的那句“我愛你”再度在嚴陌心底響起。

從沒有哪一刻能如此刻這般，更能讓他感受到季蕭寒對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上輩子，幾乎所有人都說他付出的比季蕭寒多，說他愛的比季蕭寒深，就連季蕭寒的meimei季蕭雨都這么覺得。

在這種情況下，有的時候連嚴陌自己都覺得自己愛的更深。

雖然他甘之如飴，但他確實不確定季蕭寒到底多愛他，他只確定季蕭寒是愛他的。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季蕭寒只是愛人的方式和他不一樣，但其實他愛的一點也不比他少。

嚴陌在夢里失神，胸口突然涌上一股酸意，心口漲的難受。

如果此刻是醒著的，他一定要忍不住流淚了。

“沒錯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