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
墮入美夢,合上書,置身裝點精致的閨房,看著鏡中斜插步搖、眉如柳葉的面孔,美夢轟然破碎,漆黑的大網鋪天蓋地而來,他被緊緊禁錮其中,仿佛一生也無法掙脫。終于,在那個暮春谷雨,日暖花開的日子,他徹底絕望,崩潰地大哭一場后逃離小院,平生首次翻墻,首次頂著如火焰狂跳的心走上喧囂熙攘的京城大街,貪婪地望著這天地間熱鬧的一切,連小童哭鬧聲、車輪喑啞聲都覺得無比順耳。穿著漂亮的青年男女三三兩兩簇擁著走向晴溪河,他跟著人群,在白石橋頭上用隨身的玉佩換了花船上的一個席位,忐忑不安地上船、游湖,吹暖風、望波光,聽耳邊歡聲笑語,瞧兩岸綠柳飄絮春花齊放,心口劫后余生般震動。立在船頭,鵝黃紗裙與斜髻下垂落的發(fā)絲在春風中輕飄,不經意轉身,髻上早已松動的金鳳步搖被甩飛出去,他連忙伸手,卻見眼前身影一閃,翩飛的白衣于湖面輕點數下,利落一翻,穩(wěn)穩(wěn)落于湖心小島——春光灑下,那少年人高個兒寬肩窄腰長腿,白衣輕動面龐如玉,氣質絕佳。他恍惚了,抬手一摸,原本棲息在發(fā)髻上的金鳳換了住處,靜靜地躺在白衣少年人掌中。花船行遠,白衣少年漸漸模糊,他的臉微微發(fā)燙,心驀然空了一塊。那,正是他在話本傳奇中看了無數次、想了無數次、渴望了無數次的身影。回家后,他被爺爺重罰。一個月后,當朝右丞相兼太子太傅、少師景瀾與兵部左侍郎程有之長子,即名滿京城的程熙大公子,以金鳳步搖作為信物,前來向他提親。那時的程熙剛剛及冠,中了科舉與武舉雙料狀元,御街打馬配紅花,金榜題名風光無限。新婚當夜,他頭頂鳳冠身著喜服,站在窗前,望遠方皇宮升起的燦爛焰火,聽屋外酒席熱鬧,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他的夫君。不多時,門打開,他轉過身,見當日晴溪河上的白衣少年換了熱烈的紅袍向他走來,模糊的面容越發(fā)清晰,溫柔的笑意愈加深濃。他看呆了,甚至忘了將早前掀上去的蓋頭放下來。“在下程熙,見過夫人?!?/br>程熙優(yōu)雅躬身,起身時眸中閃動著窗外焰火的光芒,接著握住他的手,牽他坐回床邊,提起小幾上精致的酒壺,斟滿兩杯,請他交杯對飲。他驀地從恍惚中回神。成婚前爺爺說了,程熙及相府知道他的身份,婚事只是幌子。可眼前情形怎么和說好的不太一樣?!難道是為了掩人耳目,程熙才刻意做戲?爺爺再三叮囑,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敢輕舉妄動,決定先試探一番——將嗓音變得柔軟些許,他問:“你不知道?”程熙微怔,“什么?”擱在程熙掌中的他的手出了一層薄汗,他垂下頭,低聲道:“我的聲音不好聽?!?/br>程熙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這件事。夫人放心,我既娶你為妻,便不會在意這些,也請夫人莫要在意。”他的手微微縮緊,尷尬道:“還有。”“還有?”程熙再一怔。他深深吸氣,將頭垂得更低,“我……近日身體不適,大夫說暫不可行……夫妻之禮……”萬籟俱靜。他身體僵直,呼吸屏住,手微微發(fā)抖。程熙明顯有點找不著北,但只是片刻,他就再次大度寬和地笑了,道:“無妨,夫人身體重要,那些事往后放放,沒什么?!?/br>又是沉默。他困惑了,心想這是什么意思?暗號對上了嗎?應、應該是吧,否則堂堂程大公子也太好、且太傻了。二人牽手僵持,終于在夜色深濃時脫去華貴厚重的喜服,穿著紅絲裙與紅綢里衣躺上專為新婚定制的鸞鳳翔云雕花床,蓋上同一條大紅鴛鴦錦繡被,中間隔了兩尺,被面上正好堆放寓意早生貴子的花生桂圓。暖紅香案上紅燭靜燃,程熙從被中覆住他的手,他不禁一抖。“夫人莫怕,夫人身子養(yǎng)好之前,我絕不胡來?!背涛醯?,“但娶夫人為妻,我十分歡喜,總想與夫人親近……便讓我握著夫人的手,可以么?”這話令他心中百轉千回,終究無法拒絕,低低“嗯”了一聲。程熙開心而笑,手指屈起,輕輕用力,道:“多謝夫人?!?/br>洞房在牽手中一夜無眠。新婚的日子過得極清淡又極濃郁,清淡是因為他話少,表情也少,程熙則始終守禮,除了牽手再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濃郁則是因為即便如此,程熙卻無任何不快,反而寬容耐心,加倍地對他好——命廚房按他的口味制備三餐,在他說了有親信大夫并備好了藥后便停止了帶他求醫(yī)的想法,但會翻閱醫(yī)書,了解日常如何安養(yǎng)女子身體,并一一為他做到;公務歸來同他聊今日趣事,買下有意思的小物或精美的首飾布料送他,閑暇時陪他游園或飲茶,夜里則會牽著他的手說一會兒話,然后去以屏風隔開的臥房外間的玉湖榻上睡,內間大床留給他獨享。這便是所謂的“跟從前一樣”。夏焉從回憶中走出,望著臥房一如往昔的格局,心亂如麻中突然一愣:想這些有什么用?不管程熙過去怎樣如今又怎樣,想方設法氣走他、避免招惹他總沒錯!這才是真正對他好!于是,巳時二刻,夏焉慢悠悠起床洗漱更衣,光腳挪到正廳,懶散地吃著不知該稱為早膳還是午膳的飯菜,再次對程熙愛答不理。“四殿下,臣再問一次。”程熙站在一旁,余光瞥著夏焉的腳,“五經您讀過哪些?”夏焉聽不見似的,挑起一根青菜,仰頭看看,神色厭倦地塞入口中。程熙用力吸了口氣,角落里的小方趕緊沖上來賠笑,阻止了他的第五次發(fā)問:“程大公子,五經之中,殿下只讀過?!?/br>夏焉吃驚地看向小方,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小方看懂了,解釋道:“我平日閑得無聊,就記了記殿下每日做過什么、吃過什么,讀過什么書?!?/br>夏焉更吃驚了,程熙的目光也幽深起來,謹慎地將小方觀察了一會兒,終究沒說什么,只道:“略枯燥,便從讀起?!?/br>程熙用心良苦,但于夏焉來說,乖是不可能乖,聽話也是不可能聽話的,于是之后無論程熙怎么教導演示詢問,他只是聽不見、看不著、不配合,油鹽不進耍賴皮,饒是程熙君子風度,亦不免怒火中燒、自暴自棄。“你不愿學?也罷。我身有圣旨,只求奉旨而行,問心無愧?!?/br>再之后,程熙早起一睜眼便開始書寫的注解感悟與騎射的練習方法,并配以詳細生動的圖畫,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