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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程熙精工的字體映入眼簾——“想必殿下已知曉事由,即日起,微臣將仔細為殿下?lián)襁x良人,殿下但有想法,還請即刻告知,微臣定會竭力辦到。今日先詢外貌,恐怕殿下茫然,特作青年男子肖像十幅,請殿下在旁批注:喜不喜歡,哪里喜歡,哪里不喜歡,怎么著就更加喜歡?!?/br>夏焉一愣:程熙這是妥協(xié)了?不應該啊,薛晨星明明說……底下還有一行字,他暫且按捺住疑慮,往下再讀,心頭唰然一暖——“收到之時應是正午,好好吃飯。多吃些菜,多喝水。喝熱的?!?/br>這絮絮叨叨與前頭的流暢行文截然不同,明顯是真心話接連不斷地從心里往外倒,無論如何都叮囑不夠的樣子。夏焉便鋪展畫軸,十幅青年美男子半身像依次排開——有的成熟內(nèi)斂,有的清秀文氣,有的清冷疏離,有的活潑可愛;眼睛或大或小,鼻梁或高或低,嘴唇或厚或薄,身形或壯或瘦……筆法嫻熟用色精湛,幅幅不同張張精彩。他看得入了迷,想象程熙作畫時的姿態(tài)神色,一定是端正坐著或站著,挽起袍袖,長而有力的手指拂過案上粗細不一的精貴毛筆,捏起一支,先以墨色快速渲染,再換細筆精細點描,其間或略凝眉,或微躬身,幾縷墨發(fā)落至肩前,兀自專注。好優(yōu)秀啊……自己就只會畫線條小人,哎。不知他寫文章或作畫時需不需要磨墨鋪紙調(diào)色的,應當需要吧,以后若是……唔。夏焉穿著中衣趴在桌上,頂著一頭蓬發(fā)胡思亂想。阿白跳到他腦袋旁邊,鋒利的喙化作溫柔的小梳,一根根捋順他的發(fā)絲。他抬手摸它羽毛,說:“阿白你真好,從寧安縣飛過來很累吧?”一手拿著程熙的信反復地看,突然恍然大悟:其實程熙的意思……就是拖?!圣意難違,但既然能自己挑,那就干脆苛刻些,和程熙一起挑到海枯石爛!就算建平帝問起也不怕,因為這就是奉旨而行!比薛晨星的辦法好多了!唔,可是這樣的話程熙還是回不來,那……猶豫了一會兒,他最終決定先按程熙的意思辦,看看情況,實在不行再用薛晨星的辦法。一時如釋重負,他握起筆,從畫軸上第一幅穿青衫的清秀男子肖像開始,一邊認認真真地批,一邊對著阿白嘀咕。“嗯……這人太內(nèi)斂,眼睛再鋒銳些就好了。”“這個頭發(fā)有點短,臉太長了?!?/br>“這個不錯,但過于好看,不夠英武?!?/br>“這鼻子需再挺一些。”“這個眉毛太粗?!?/br>“這個耳朵太大?!?/br>“這個有點魁梧,應當把腰畫細點,胸口再收些。”……夏焉越批越來勁,恨不得每一幅都長篇大論,呼啦啦寫了好多。阿白覺出了他的興奮,喜悅地振翅叫了兩聲。夏焉一手摸它羽毛,最后一幅批完,開心將畫軸扔開,抱起阿白就往廚房跑。“走,去吃飯!”他做了兩年多的皇子,始終毫無架子,如歸暖閣更是近一年間都只有小方一個侍衛(wèi),如今驟然恢復了半數(shù)侍從,他還有點不適應,便只叫他們做日常雜務,無吩咐就別出現(xiàn),三餐也無需提前請示,隨便做什么都行,只要他去廚房時有溫熱東西吃就行。總言而之,十分好養(yǎng)。他抱著阿白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給阿白喂葷菜,自己吃素菜和白飯,邊吃邊道:“阿白,程熙在寧安縣吃得飽睡得香嗎?聽說那里很窮,要不要給他帶點兒rou???不過rou好像不方便帶……哦對了,有一盒御膳房新送來的糕點!正好我還沒打開!”吃完飯,他同阿白在院里玩了一會兒,然后重新整理包袱:信箋取出來,放入批好的畫軸、密封的糕點盒,以及一張寫著“看畫”二字的紙條。婆婆mama地叮囑了阿白一陣后,抱著它放飛。阿白背著包袱,展開矯健羽翅,清鳴一聲沖入云霄,夏焉站在院里使勁兒揮手,不放心地仰頭大喊:“路上小心!慢點兒飛不要撞到其它鳥!”空中的阿白:“……”盤旋停留了一會兒,又是一聲長鳴,阿白徹底飛走。夏焉站在已有些禿的桂花樹下呆呆地看天空,不知為何,想起了一首無論時節(jié)與境況都極為不搭的詩——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或許是心情像吧。呸呸呸。夏焉捏著拳頭使勁兒敲腦袋,轉身進屋:都是這兩天被小方和薛晨星說的,他都迷糊了。寧安微雨。淺淺灰云籠罩著偏僻小縣,程熙坐在干凈卻有些破舊的縣尉居所廳堂中,聽著淅瀝雨聲,聞著泥土清味,正認真縣志,阿白回來了。他立刻站起來,拆包袱時,期待與緊張交雜。看畫?打開畫軸,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批注令人哭笑不得,他索性擺好紙墨,按四皇子殿下的要求,微笑著開始重畫。半個時辰后新作完成,他渾身僵硬面上發(fā)熱,捏著紙緣的雙手微微顫抖,連續(xù)咽了好幾次口水,使勁兒睜了好幾回眼睛,最終起身重喘片刻,一陣風般繞開書案,沖向小院細雨中。案上畫紙被風帶起,一起一落,悠悠停住,上面畫的是個與卷軸中的十幅肖像全然不同的年輕男子:玉冠束發(fā)半發(fā)垂胸,面如朗月眼若寒星,英俊瀟灑溫潤無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是程熙。這是按夏焉的意思改的。是他心中喜歡的模樣。是他……想要成婚的夫君。院里,程熙先耍了一套劍法,耍得渾身微汗;脫了外袍又耍了一套掌法,大汗淋漓;脫掉里衣光著上身,再氣勢洶洶地打了一路長拳,最后將衣袍搭在肩上,頂著微濕的發(fā)與半身汗水及雨水回房,痛痛快快地沐完浴,更衣束發(fā)修面,對著銅鏡與繪著自己的畫紙前后仔細比照。除了新婚那日,他從未如此在意過自己的形象。打開夏焉送來的錦盒,其中臥著六塊做成了芍藥花模樣的糕點,望之精致,聞之清香,還是白色的。寓意鮮明。程熙微笑,捧起錦盒,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嗯,果然是軟軟糯糯的。物隨主人,一模一樣。晚上,程熙翻開本兒,在今日那頁上,勾著嘴角寫了個大大的“喜”字,又喜不自勝,在一旁寥寥幾筆,勾出一朵精致的芍藥花,而后躺上床,將繪著自己的畫紙與裝著芍藥花糕點的錦盒鄭重地擺在枕邊,安然入睡。翌日清晨,他迫不及待地包了件東西,再讓阿白送出。“哈啊……”辰時二刻,夏焉伸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