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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月的爭吵,吃不多時便又下床,仍是將書案推到屏風(fēng)前,踩著凳子上去,趴上屏風(fēng)向下看,道:“你不要難過啦。”他說的是難過,不是生氣,果然,背對屏風(fēng)坐在榻上的程熙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晚月外表瞧著冷漠,但內(nèi)心一定火熱細膩,同他說話不能硬碰硬,要溫柔勸解,這個你最擅長了,可你今天……”夏焉一頓,覺得也不能直接批評程熙,便道,“你和景相和程大人,都是擔(dān)心晚月被人欺負吧,所以一時情急就口不擇言?”“可是晚月那么厲害,怎么可能被人欺負呢?”夏焉盯著程熙腦頂與微微塌下的雙肩,覺得他雖然是大大的一只,但有時也會流露出可憐,“我想晚月是心甘情愿的,否則他不會留著小寶寶。這件事一定有許多內(nèi)情,晚月心中……一定比你們更難過?!?/br>夏焉向下吹氣,試圖吹動程熙的發(fā)絲,道:“他現(xiàn)在不想說就算啦,大伙兒好好待他,等他心情好一點了自然就會說的。而且……你們平時在家擔(dān)心晚月,那我想他在外也一定時時刻刻擔(dān)心著你們,那份思念的心情,在某些或艱難或特別的時候,一定也比你們更加強烈?!?/br>程熙:“!??!”“你……為何總要這樣跟我說話?”沉默片刻,程熙困惑地低聲問。夏焉道:“因為如果我站在你面前說這些,你一定會不好意思,君子都很好面子。”“……也沒有?!背涛醮怪^,略無力地反駁,“那你坐在那邊說不就行了?”“可是我想看著你??!”夏焉理所當(dāng)然道。程熙的手又一動,臉“唰”地紅到脖子根。夏焉看到了,笑著從書案上跳下,回到床邊仔細穿好棉袍靴子披好披風(fēng),說了句“書案你來收”,便向外跑。程熙起身道:“你做什么?”“出去逛逛,你不要跟來。”夏焉轉(zhuǎn)身,嚴(yán)肅地提醒,“千萬不要!”走在安寧靜謐的丞相府中,呼吸著被雪潤過的氣息,想到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夏焉心中沒由來地暢快。不多時,二公子住所梧桐居到了,夏焉從院外探頭,發(fā)現(xiàn)景晚月就坐在廊下的臺階上,兩條長腿一曲一伸,雙手隨意搭著,細密的雪粒鋪在清瘦的身上,頗有幾分冷寂肅殺之意。夏焉不禁想:為什么程熙和他的兄弟都長得這么高、身材這么好呢?明明建平帝也很高,身形也很挺拔,可自己為何就這么矮?唔,或許是因為娘親。想到娘親,他心中有點難過,又有些溫暖,不自覺發(fā)出了聲音,正在沉思的景晚月發(fā)現(xiàn)了,又要起身,他連忙跑過去擺手說:“不用行禮不用行禮!”索性抱著雙膝蹲下,抬頭微笑。景晚月有些不自在,道:“嫂子?!?/br>夏焉臉一紅,說:“我不是嫂子啊。”景晚月便改口道:“殿下。找我有事?”“我想和你聊聊天?!毕难裳垌辶?,猶豫道,“晚月,你有小寶寶了?”景晚月露出尷尬,目光移向一邊。“真好啊?!毕难筛锌?,“有一個小寶寶在你肚子里長大,然后生出來,一點點養(yǎng)育它,從一個軟軟的小rou球慢慢變得可以走路,可以說話……走路的時候是踉踉蹌蹌的,說話也說不清楚,有時候還雞同鴨講,多可愛呀?!?/br>景晚月一愣,再看夏焉,原本鋒銳疏離眼神有些變了。夏焉笑起來,說:“其實程熙不是想批評你,他只是意外,又怕你被人欺負。他是長子,看著你們的時候,大概不只是像看弟弟,也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想管教一下。我已經(jīng)說過他了,他正在愧疚呢?!?/br>“我聽薛晨星說,你們?nèi)齻€小時候經(jīng)常穿一樣的衣裳,還在一張床上打鬧,我真羨慕,我都沒有這樣的兄弟。我也羨慕你,晚月?!毕难傻难凵衽c語氣極為認真,“你可以去自己喜歡的地方,做喜歡的事情,還做得那么好!這次要不是有你,我可能就活不了了,當(dāng)時看到你來了,就好像看到了神仙!”景晚月的神色難得地柔軟了,說:“就算我不來,大哥也決不會讓你有事?!?/br>夏焉搖搖頭,“但是大伙兒心中都期盼著你,非常期盼?!?/br>“是么?”景晚月猶豫片刻,眼眶微有泛紅,“四殿下,你大概不知道,爹爹懷著我的時候,全家人都希望我是個女孩兒,從我的名字上就看出來了?!?/br>夏焉一愣,“你的名字,難道不是因為午陽、晨星、晚月很搭配嗎?”“大哥與晨星的確是一個生在午時,一個生在黎明,唯獨我是湊上去的?!本巴碓驴嘈Γ靶r候,大哥他們也不止一次提過,如果我是個女孩兒,是個meimei該有多好。時間長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在想,如果我是個女孩兒,是不是就皆大歡喜了?是不是我也就不會因此而失落了?”“你不要這樣想……”夏焉心疼地看著他。“最初我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景晚月道,“但去了邊關(guān),看到大漠長空晚月,當(dāng)真是開闊壯美、蒼茫雄渾。我又迷惑了,心想爹爹為我取這個名字,是否也有這一層含義呢?可轉(zhuǎn)念一想,這大抵是自欺欺人?!?/br>“不是這樣的。”夏焉目光堅決,語氣篤定,“你看看我,我以前叫譚嫣,我做了十八年的女孩兒,對自己的身世更是一無所知,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的娘親還有譚相,他們心中愛我,與我是男是女、姓甚名誰、是何身份都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就是我。同樣的,縱然景相他們從前對你有過其他想象,但當(dāng)你出生,成為了獨特的你之后,想象就過去了。好比你現(xiàn)在有了自己的小寶寶,也一定會在心中描繪它的樣子,但若日后它與你想的不一樣,難道你會不愛它嗎?或許有些人會吧,但景相、程大人和程熙絕對不是這樣的人?!?/br>景晚月一怔,夏焉笑了,說:“我與他們雖然只相處了很短的一段時日,但他們經(jīng)常提到你,讓我對你充滿了憧憬。程熙也說,景相和程大人固然不愿不忍不放心,但因為愛著你們,所以支持你們,希望你們都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還有這梧桐居,我知道這是程大人的母親在世時住的地方,是丞相府中最重要最尊貴的地方,現(xiàn)在給你住,不正是因為大伙兒都喜歡你,愛護你嗎?一家人當(dāng)然會有磕絆爭吵,但景相他們通情達理,比父皇好多了,所以晚月,你有話一定不能憋著,說出來,他們會明白你的?!?/br>景晚月蹙眉,“你這樣說圣上?”夏焉撇撇嘴,手指在雪地上輕輕地劃,“父皇面前我也這樣說,大不了就是罰我?!?/br>景晚月笑了,夏焉也開心起來,接著臉色突然一變,道:“對了晚月,你有小寶寶了,不能穿這么薄,也不能坐冰冷的臺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