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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顯聽差點沒憋住笑出來,連上焦甫然的姓,焦憐花,是認真的嗎?她好似也松了口氣,“幸好我后來生的是女兒?!?/br>大抵沒有父母是會不愿談起自己兒女的,程顯聽順著說:“那令愛芳名作何?”不知有意無意,琵琶女沒有加上姓氏,“霜松?!?倒也是氣質脫俗的名字。比起琵琶女有個女兒,反倒是陵宏原來有個兒子這件事更讓人吃驚。只是……想想他到仙宮來的日子,怕是現(xiàn)在,那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吧。那琵琶女的霜松呢?無論是她和藥師都不像帶著孩子的樣子,那姑娘是否也在塵世中香消玉殞,肌膚已壞呢?一時念想轉得快,倒忘記香消玉殞暗含早逝的意思,程顯聽連忙揮散這個想法。他其實更好奇關于陵宏的往事,不過至少以后關于他和程透的飛醋是不用吃了,人家有家有老婆的。這些至少從前家庭美滿的人,是有多大的執(zhí)念與疑問,才能拋下深愛的人們跑來這嶺上仙宮,過起荒誕無邊的生活。他無意窺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值與不值,輪不到他人評判。又半刻鐘后,可以看見前方出現(xiàn)了房間。琵琶女在門口站定,指著里面說:“走上去拿下來那個令箭,這一關就算了結?!?/br>屋里是一座數(shù)十丈高的四面階梯臺,臺上放著的所謂令箭從底下是看不到的。石砌而成的臺階其貌不揚,無甚特別,程顯聽正待觀望,琵琶女直接走進屋里,站在臺階前回頭道:“上面有兩支,我只能拿一支?!?/br>說罷,她先人一步,拾級而上。程顯聽還是沒動,然而在琵琶女邁上第一級臺階后,她處變不驚的臉忽然一變,睜大的眼睛寫滿不可思議。“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舉起雙手查看。與此同時,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從指尖開始化為纖細白骨,頃刻吞噬整個手掌,聚在半空中的赫然成為一雙骨爪。她回過頭來,那張絕美的臉龐迅速衰老,布滿皺紋,她卻不顧及旁人窺見,回過頭沖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的程顯聽大聲提醒道:“程掌門謹記!老去與死亡不是最難掙脫的,因為我們沒有人真的死過,之后的那些才是真正擊潰人心的!若是——若是我出不去了!”琵琶女迅速解下纏在骨手上的琵琶弦,向著程顯聽奮力一擲,“就殺了我罷——”話音剛落,石臺最上方亮起一束煞白之光,刺得人兩目生疼。程顯聽彎腰撿起琵琶弦隨手拎著,目色深沉的人似乎并沒有對未知的恐懼,他邁上石階,等待幻象降臨。可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白光像是流動的,把四周鋪滿成了一個封閉的純白的房間,就連高臺也成了白色,琵琶女挺著腰背站在第一階上。她的頭微微垂著,面色平和,雙目緊閉。程顯聽知道她現(xiàn)在經(jīng)歷著所有修士所畏懼的老去與消亡,與自己的心拼命廝殺搏斗。有那最后一句交待,他并不擔心她會無法掙脫。程掌門當然也知道他為什么沒有看見自己的衰老與消亡,因為他,他的真身——是不會老去,因而也沒有衰老而亡的。若非外界傷害,他幾乎是等于不死的。即使明知在他無盡的年歲里,自己所深愛的人終會死去,程顯聽也從未有過放棄永生的想法。就像他無法理解這僅僅只是一個幻象,就算深陷其中,琵琶女又何必覓死呢?與此同時,琵琶女仍然保持著閉眼,卻邁開腿輕輕往上邁過一級。她大抵是在環(huán)境中有所突破了,聽她最后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兩人同時進行登階,趁這一小段時間里,程顯聽開始整理思緒。現(xiàn)在看來,琵琶女應該是認為在一個鈴鐺都不觸響的情況下,是不會中咒陷入幻象的,所以當踏上第一級時她才那么驚訝。那白光看著倒好像也是幻覺的一部分,程顯聽估摸著自己十有八九也中招了。第一道羽箭時琵琶女仔細地檢查了有沒有傷口,大抵也是為了保險箭頭上有沒有涂東西。稍作聯(lián)想,答案就很簡單了,是漫長的隧道。程顯聽自言自語,“難怪?!奔毸L流的把戲是正確的,無論是藥或奇怪的咒言,哪怕他這個狗鼻子都沒能發(fā)覺。另一邊,琵琶女再次抬腳邁過一級。程顯聽跟著也往上邁,站到了第三階。下一刻,琵琶女猛抽了口氣,睜開眼睛醒來。她看向程顯聽,似乎有些驚訝這位年輕的掌門比自己更先擺脫老死的恐懼,但瞬間又釋然,恢復面無表情道:“接下來是同時進行的,我們誰比較強,在自己的幻境結束后就會看見對方的?!?/br>程顯聽失笑,揚起手上的琵琶弦,“夫人就這么確信是我看到你嗎?”“不,”琵琶女輕輕搖頭,目光飄向高臺之上?!笆且驗槲覕[脫幻境的時間一定比你要長?!?/br>她不等程顯聽反應,直接踏上石階。先是鋪天蓋地的白光填滿眼前,程顯聽猝不及防,抬起袖子擋住,隔過很久,周圍仍是一片白茫茫的。直到,凜冽如刀的寒風呼嘯而過,饒是程大掌門都打了個哆嗦,他這才緩緩放下袖子,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下雪了。真是好大的雪呀。厚到?jīng)]過腳面,他茫然無措地在雪地里前行著,不一會兒鞋襪便濕透。程顯聽試著施術弄干,可惜在這空曠無涯的雪原里,他發(fā)現(xiàn)不止是術法無效,自己似乎也變回了凡人。*盛大的雪原似乎沒有盡頭,只是遠遠與灰白天色相接,他一呼一吸間盡是扎人的冰屑。每一口氣都作白煙,有聲有色地消耗著生命。被雪濡濕的鞋很快又再度結起了冰,他從冷開始感覺到疼,刺骨疼痛,宛若千刀萬剮的酷刑。混雜著鵝毛大雪的刀子風吹得人無法睜眼,程顯聽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身后一排腳印很快被雪重新覆蓋,抹殺了他剛剛存在過的證明。他不知道這雪原有沒有盡頭,只感到自己眼睫上成霜,連闔眼剎那都是嚴寒。他緩慢地走著,被溫柔的雪無聲凌遲。直到天際開始泛出淡金色,刺眼的陽光仿佛踏著曠野未干涸的血跡而來,他一腳就邁入了鳥語花香,和煦春風吹拂著臉頰,很快撫平寒冷的疼,他松了口氣,回頭看看,雪原卻還在身后,與此毫不相干。他明白了。入冬,經(jīng)春,過夏,到秋。早春透暖出寒,程顯聽繼續(xù)向前走著,他要馬不停蹄地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