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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匠急急往后退幾步,大聲罵了句“雜種”,兔子似逃了。與此同時。陸廂是個閑不住的人。他一大早就被雪照映醒了,原想再睡個回籠覺,卻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不知怎的,心突突直跳。陸廂穿衣起來,披著寬厚的大氅到小院里,決定掃一掃積雪。他雙目出神,掃地時自然而然地帶上年少時云水僧師父教的一些腿法,心不在焉兒得厲害。此時,他尚且還未察覺到深山的一處洞窟里,有個清雋的人兒驀地睜眼,緩緩從石臺走了下來。那人先是默著在原地站會兒醒神,然后才走到洞口看了半晌外面的大雪。他在洞窟外的一處冷泉里慢悠悠地洗漱,換上輕薄而干凈的單衣,這才從無邊無際的雪地里走了出來。陸廂總覺得今早是要發(fā)生點(diǎn)兒什么,他把小院里的路都清理干凈,閑著沒事又拿積雪堆出個雪人。途中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抹紅艷艷的身影躥過去,他曉得那是花匠,可惜阿姐還沒叫出口,她已腳底抹油似的,沒影子了。天快大亮,他把手抄進(jìn)袖子里,漫無目的地眺望著空曠的遠(yuǎn)方。與天相接處,有個人腳程極快地朝村子這邊走著,陸廂心跳漏掉一拍,瞇起眼睛仔細(xì)去看。這須臾功夫里,那人又走近不少,陸廂先是怔住,隨后心便跟著先飛了出去,他奔出小院,迎著那個清瘦人影跑去。一把將那人裹進(jìn)大氅里,陸廂貼著他的耳朵低聲問道:“怎么就這么回來了,冷不冷?”那人輕輕搖搖頭,剛要說什么,陸廂挨著他側(cè)臉,又緩緩道:“我好想你?!?/br>而外面這兩番變故,與暖屋里的兩個人毫無關(guān)系。程顯聽和程透相互倚著,還沉沉跌倒在溫柔鄉(xiāng)里。棉被子上扣著本看到一半的書,大抵是看著困了,程顯聽手?jǐn)R在上面,便歪過腦袋,枕著程透的頭睡著。屋里其實(shí)不算冷,但程顯聽看書到半夜跑去看了徒弟一眼,見他面容安詳,呼吸勻稱,只是伸手一摸,鼻尖兒都是冰涼的。才下定決心分開睡的程掌門心里那間屋子瞬間又垮下去一半兒,他剛輕手輕腳把人抱起來,一面想著這小祖宗往后再長高點(diǎn)自己說不定就打橫抱不起來了,懷里的人立刻就睜眼醒過來。程透迷迷糊糊地看一眼師父,小聲問:“怎么回事,又塌了?”程顯聽想著他心里有塊兒好容易才建設(shè)起來的東西確實(shí)塌了,便把人抱得更緊一點(diǎn),軟著音兒回說:“你那屋里太冷了,來我這兒睡吧。”天黑前花匠大概是閑得發(fā)霉,非要和青年比劃比劃。想不到這女人平日不顯山不露水,打起人來又狠又絕,而且大抵是在嶺上仙宮里沾染上些陰損小招,趁其不備好往人腿肚子上踹,看得程顯聽整個嘴角都扭曲起來,最后還是給叫停住。程透跟她在境界上尚有一段差距,打不過也是自然,只是這幾個時辰鬧下來把青年給累壞了,得到師父的答復(fù)后只恩一聲,又一歪頭睡著。程顯聽把他家徒弟拿被褥裹好,他掌心是溫?zé)岬模爿p輕放在青年鼻尖兒上給捂暖和了,這才放下心來,又倚著軟枕看起書。誰料程透再度醒了,閉著眼爬起靠過來,程顯聽一動不動,問他道:“怎么?”“我看著你,省得你又沒日沒夜看一晚上。”說是這么說,青年把腦袋放在他身上,眼睛就沒睜開過。程顯聽好笑,心里軟得能滴出水來,程透這個模樣可是難得一見,他一闔眼男人那部分凌厲便弱化下去,按年齡算尚且還該存著的稚氣便浮現(xiàn)出來。程顯聽愛慘了他這幅樣子,全全依賴與信任,像是孑然一身上生出的一場變故,勾住了他的眼睛。小時候是沒這種待遇的,青年真正年少時,出于某些因故,程顯聽也是一張少年相。那會兒倆人莫說一個屋子,就連院兒都離得遠(yuǎn)呢。程顯聽也理不清是何時師徒情誼再度變了味兒,無論是他對程透,還是程透對他。他們好似生來便該擁有彼此,只是過程艱難險阻,且不敢奢求得成善果。唉,他每每望著他時,只覺得怎么疼都不嫌多,只想把心窩都掏出來給了。程顯聽略微調(diào)整了一下高度,叫程透枕得能更舒服些。他還像模像樣地舉著書,但眼睛卻一直在青年長而卷翹的睫毛上。正所謂飽暖思yin欲,人還在身邊呢,便開始想你了。看書的心思頃刻就不見蹤影,程顯聽把書隨手扣在被褥上,倚著青年闔上了眼。轉(zhuǎn)眼就到過年了,邪門的是眾人一直與周自云相安無事,平日里也甚少能碰面,溫道卻還是老時間老地點(diǎn)出現(xiàn),程透撞見過幾次,但花匠囑咐過不要搭話,他也就只當(dāng)看不見。這樣一來,程氏師徒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周自云,直到年初二這天張了金榜,師徒倆發(fā)現(xiàn)由于藥師離世,他之后所有人的排名往前提了一位,程顯聽現(xiàn)在是第六,第七是一個叫莫毋庸的人。這個名字還算別致,見上一次便恐難相忘,倆人卻沒什么印象。自己之后幾位姓甚名何使什么家伙事,程顯聽心里基本都有個數(shù),這個莫毋庸顯然是最近才打上來,一點(diǎn)兒消息都沒有,讓人有些害怕。程顯聽一貫對有人強(qiáng)過于他并不犯怵,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怎么厲害也終會交替更迭,畢竟時間是不停留的,終究會帶走你的故事。師徒倆勾肩搭背地往回走,程顯聽天馬行空,不一會兒就有鼻子有眼憑空編造了好幾個莫毋庸的樣貌來。藥寮一直空著,陸廂做主打掃過一次,當(dāng)時有個面容清俊氣質(zhì)出塵的青年露過臉兒,師徒倆都驚為天人,猜出了那便是年前才出關(guān)的第一位國英。照理說新的七目該搬進(jìn)藥寮了,只是仙宮沒有過來清空前任主人生活過的痕跡,加上搬不搬進(jìn)七目村其實(shí)也是自愿的,指不定那個莫毋庸在內(nèi)山有豪宅,人家看不上這破地方呢。正胡侃著,倆人瞧見不遠(yuǎn)處路上正過來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他個子真是不低,幾乎跟程顯聽持平,衣冠華貴氣質(zhì)桀驁,待看清相貌,程顯聽脫口而出道:“快看,男裝的花匠!”當(dāng)然,他長得比花匠要凌厲許多,瞎子也不可能把他和花匠真的搞混。程顯聽心里清楚這大概便是周自云本人了,摟著程透肩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緊了些。周自云耳力出眾,也聽見了那句嘴欠,他也不惱,勾著嘴角一笑,那股邪氣就冒了出來。兩方擦肩而過,周自云張口凝聲成線說了句什么,程顯聽表情驟變,松開程透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