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疊掌沖著程顯聽緩緩揖禮，沉聲道：“那，大哥，再會。”

程顯聽沖他輕輕揮手，“再會?！?/br>
回到家里，程透正乖乖巧巧安安靜靜地等在桌前，程顯聽愣了一下，忍不住問說：“我出去這么久，你怎么不問問我送客怎么用了這么長時間??？”

程透一只胳膊往前一攤，“這不，你想講的時候自己就開始了。我早習(xí)慣了?！?/br>
程顯聽嘟囔一句這小兔崽子，擺手趕人道：“去去去，沒啥好講的，我罵了他幾句。你趕緊給我睡覺！”

程透讓他推著往前走了幾步，“等等，我就不能有話跟你說嗎？”

程顯聽挑眉道：“怎么？”

“明天，還是暫時把硨磲鏈還給你吧?！背掏皋D(zhuǎn)過身子道，“我看你還是用它化作的長鞭最順手?！?/br>
程顯聽摸著下巴想了片刻，點(diǎn)頭說：“恩，也行。有它在是順手點(diǎn)，不過還不一定就能打得起來呢?！?/br>
他順手摸了把程透的腦袋，“那就勞煩你明天護(hù)法啦?！?/br>
程透一怔，小聲嘟囔說：“我還以為你明天準(zhǔn)備把我留在家里?！?/br>
“我把你留在家里做什么？”程顯聽反問說，“你又不是不能獨(dú)當(dāng)一面，指不定要出什么勞什子事，不如我們離得近點(diǎn)?！?/br>
這夜里，眾人各懷心思。有人一夜無眠，有人安枕至天明。

程氏師徒倆的這個清晨好似同往常沒什么不同，硬要說的話，就是程顯聽悠悠地把硨磲珠鏈纏在了腕子上。程透伸手替他理了理衣上的細(xì)小褶皺，突然慢慢說：“我要你活著，還要你愛我?！?/br>
程顯聽沒問他為何冒出這一句來，反倒是也慢慢地笑，回說：“我最喜歡你每次都說得這么斬釘截鐵，理直氣壯?！?/br>
程透滿含莫名其妙，睨著師父，更加理直氣壯道：“因為我值得?！?/br>
程顯聽樂了，不由起了興趣，挑眉道：“展開講講?！?/br>
程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因為我好看唄?！眲傉f完，他臉紅起來，不自然地咳嗽一聲?！斑@是國英教我的?！?/br>
程顯聽樂得不行，想笑又不敢笑。他忍笑辛苦，又不禁暗暗心想國英怕不是灌輸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思想給他家這個偶爾單純過分的小傻子。正思索著怎么往下接，卻聽程透又道：“我會為你毫不猶豫地去死?！?/br>
仿佛師父瞬間沉下去的神情也在剎那盡收眼底，程透立刻又繼續(xù)往下說道：“也會為你毫不猶豫地活著?！?/br>
程顯聽果然沒再追問前面那句，蹙起眉問道：“什么叫為我毫不猶豫地活著？”

程透原本正色至極，盯著師父略顯陰沉的臉色細(xì)細(xì)地看?？粗粗?，他心中像是忽然翻涌起了萬頃驚濤，不住拍打著那抹柔弦。既如鼓擂般驚濤駭浪，也似野火般奔涌無疆。仿佛，焚不完的人間詞話，燒不盡的離離草。是響喝行云，也細(xì)軟如玉石肌理，草木香氣。

他彎起眼睛，沖程顯聽笑，“意思是，哪怕在阿鼻地獄里，若是你要我活著，即使軀殼泯滅成空，我也必會以靈魂注視著你?！?/br>
程透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收緊的指頭帶出衣襟的褶皺，像是某顆被揪起的心，“若是師父要我活著，一念而起，我的魂靈將永無安寧之日，尋你聲而歸。”

這一刻，青年注視著他，以承諾，以誓言，以靈魂。

“離去之人永不離去，無論阿鼻地獄、琉璃世界，我必將毫不猶豫，重返你的身側(cè)?！?/br>
程顯聽足足愣住半晌。

好沉，像是比封印解開、本屬于自己的那部分重回身體時還要沉。這種沉令他無所適從，惶惶不安。有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點(diǎn)什么才能回應(yīng)這份歡喜。

眾生自有歡喜處，想必對他來說，那就是程透了罷。

程顯聽此刻竟恨起自己嘴拙，他去牽住程透的手，又愣愣地放下。帶翹的眼梢里，那種不動不破被慌與亂所取代。他抱住青年，把下巴擱在他肩頭，嘴里突然道：“你這樣容易成為兇神惡煞?！?/br>
他還沒說完，暗自咬咬牙，心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么。程透卻半瞇起眼睛噗嗤一聲笑了，打趣說：“不怕，正好為你護(hù)法?！?/br>
程顯聽閉上眼，在他脖頸側(cè)輕輕吻了下。他抿起嘴，把臉埋在青年的衣領(lǐng)處，才悶悶地說：“也好，要做就做最兇的那種，我使出渾身解數(shù)才能度你。斗個兩敗俱傷，然后琉璃世界也好，俗世穢土也罷，我們再重逢吧?！?/br>
出發(fā)前這番插曲了了，程氏師徒倆心里最后那點(diǎn)緊張也消失殆盡。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陸廂與國英果然也等在路口，見他們過來，國英微笑著招手示意，同程透并排走在了后面。

四人在路上又商討了遍分工，陸廂與國英會分別鎮(zhèn)守兩座放置了白螺的樓閣，程透則守在程顯聽所在的樓后。國英腰間空空，竟沒有佩劍，他瞥見程透目光，主動解釋說：“今天不用劍，我把傳給我的鎮(zhèn)派之寶帶上了?！?/br>
程顯聽回過頭來，程透好奇道：“是什么？”

國英兩袖一抖，滑出兩個細(xì)長的物什拿在手上，半抬起來道：“是對虎骨鼓槌。”

虎骨折斷的聲響可誅妖除魔，但做成鼓槌用作武器還是頭次聽說，程顯聽與程透都還挺感興趣，接過來傳看半天。國英見此，便繼續(xù)解釋說：“這對虎骨是位勤修善道的虎仙于彌留之際贈予師祖的。師祖便制了這對鼓槌來，代代傳承?！?/br>
程顯聽神色略變，心道這故事有點(diǎn)耳熟。他眉角跳了跳，出聲道：“國英，你是不是裂云門的弟子？”

國英和陸廂俱是一怔，四人不由停下腳步。陸廂看國英一眼，國英點(diǎn)頭道：“恩，從未對你們說過。我是裂云門的親傳弟子?！?/br>
“難怪呢?！背田@聽恩了聲，背著手自顧自就邁開步子，“倒是有幸目睹過你師祖當(dāng)年風(fēng)采?！?/br>
他自個兒朝前走著，悠悠念道：“虎骨驚，諸魔散。靜空谷，裂行云?！?/br>
陸廂神情復(fù)雜，“你到底多大年紀(jì)了？”

程顯聽故意咂嘴，搖著頭道：“很難說?！?/br>
被他這么提起，程透甚是好奇這對虎骨鼓槌用起來是什么樣，可惜今天是看不到了。國英像是看透他的心思般，小聲道：“來日方長嘛?！?/br>
說話間四人到了內(nèi)山，守門的大抵是對怎么一口氣跑來四個一起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