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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眼里仿佛進(jìn)了沙子,伸出只手干巴巴、反復(fù)地揉著眼睛,竟奇妙的顯出些類似手足無措的神態(tài)來。良久,他沙啞著嗓子低聲道:“我知道?!?/br>兩人一前一后回了屋里。程顯聽一進(jìn)門就鉆進(jìn)里屋,逢軟玉看了看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偏房。他環(huán)顧四周,屋里整整齊齊,什么也沒少。另一邊屋里似乎在翻箱倒柜,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回到程顯聽身后,扶著門框輕聲道:“你放心吧,他就是暫時歇在朋友那兒保不齊過兩天也得回來。他什么都沒帶?!?/br>程顯聽背對著他的身影一停,手頓在那兒須臾。他把手里正拿起的東西重新扔回箱子里,一步一步地走到椅子旁頹然坐下,指尖指著床榻道:“你太不了解那個小孽障了?!?/br>他修長的指尖隨著話音顫了下,逢軟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床榻上扔著一柄長劍,正是白簪化作的那把程透的佩劍。逢軟玉呼吸半滯,快步上前拿起劍細(xì)細(xì)查看,轉(zhuǎn)頭沖程顯聽道:“骨骸他抽走了?!?/br>程顯聽沒說話,仰頭枕在椅背上,半斂著眼。逢軟玉握著劍不知如何是好,他剛要把劍放回去,程顯聽忽然狠狠拍了下椅上的扶手,那扶手瞬間震裂,啪的一聲仿佛順著木紋裂到了心里。這巨響也嚇得逢軟玉一抖,程顯聽看也不看,驀地又笑,眼底卻沒有一絲半點的笑意,“他怎么不把衣服也脫下了還給我——”話音剛落,程顯聽劇烈咳嗽起來,他弓著背捂緊嘴,指縫卻又淌下些許血來。他滿不在乎,抬袖胡亂擦了擦,逢軟玉心驚rou跳,在心底嘆了口氣,小聲道:“不如少說幾句?!?/br>“不管怎么說,先把人找到罷?!背田@聽站起來,他陰惻惻地看了眼逢軟玉,“我去外山,叫你的人——”他說著,又猛吸了口氣捂住額頭緩了半晌,才繼續(xù)道:“你叫莫毋庸的人去內(nèi)山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他給我找出來?!?/br>言罷,程顯聽徑直出了屋外。逢軟玉跟出來,他把長劍輕輕放在桌上,最后看了一眼,心里卻莫名感到,程顯聽言里話外有一絲不抱希望的味道。他蹙起眉頭,只當(dāng)是自己多心,匆匆回了內(nèi)山。傍晚時分。逢軟玉帶著消息回了七目村。進(jìn)門只見程顯聽坐在椅子上,手里懸著那把程透的佩劍。他將他反復(fù)收回作發(fā)簪,又再化形成劍,樂此不疲。逢軟玉見他竟然就這么悠閑地在這兒坐著,頓時憋了口氣,上前揚聲道:“沒找到。教眾還在尋,若是有消息了藍(lán)田玉會過來報?!?/br>“不必尋了?!背田@聽目色平靜地打斷他,把手里的長劍收回簪子,擲在桌上?!澳隳翘旌退f了什么?”逢軟玉愣了一下,沒料到怎么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張口呆呆地說:“我……”他仔細(xì)回憶了須臾,將那天在杏林里同程透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復(fù)述完。程顯聽聽罷仍是無甚反應(yīng),只是伸手撥弄了下簪子,低聲道:“難怪他把刀子都掏出來了?!?/br>“什么意思?”逢軟玉問。“‘命遇貴人’這事他并不知道,你驀地就同他提了靈魂會自行靠近龍骨,是想同他說明什么?說明,他應(yīng)當(dāng)謝我當(dāng)年沒一刀直接捅死他?”逢軟玉腦袋里又是咯噔一聲,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慌忙解釋說:“殿下,我——”“罷了?!背田@聽疲憊不堪地揉了揉額角,輕描淡寫打斷逢軟玉道,“沒必要了,興許……就讓他這么以為著也不錯……”逢軟玉再一怔,不假思索道:“殿下,你不打算再挽回了嗎?”空氣中頓滿了滯住的呼吸。仿佛滾油里淋進(jìn)了一滴水,原本便涌著暗隙的平靜下驀地炸開,程顯聽握緊了拳騰地站起來,指尖泛白,“挽回?我挽回什么?我等了上千年——等的就是今天!”逢軟玉往后縮了縮,愣愣地說:“可他把遺骨也帶走了?!?/br>將晚的天色是一片模糊的昏暗。沒人點燈,程顯聽涸死般的呼吸聲,讓聞?wù)咭詾樗路饡诖丝淘偻虏怀鱿掳肟跉?。又鈍又急的喘氣聲,張牙舞爪地在小廳堂內(nèi)亂撞,程顯聽握緊的指頭慢慢松開。“是呀……”他顫著聲音應(yīng)道。逢軟玉不知道接下來該做點什么,他抬頭去看程顯聽,卻正對上那雙眼。他毫無所覺自己蹙著眉,半偏過頭望向逢軟玉,眼里是巨大的茫然與無助。那一刻,逢軟玉仿佛看到了芥子廟里的小殿下,如冰似霜的外殼雪崩般迸裂,他是如此的鮮活,也是如此的無措、近乎絕望。他急切地望著別人,急切地詰問自己。“我該怎么辦呢……”無常“他不在仙島上了?!?/br>“去了海下?”逢軟玉瞬間緊張起來,“許凝凝可不安分得緊,若是去了下層我們可得動作快點兒。”程顯聽慢慢搖了搖頭,“不是,他離開這兒了?!?/br>逢軟玉身形一頓,愣了半晌才徹底反應(yīng)過來程顯聽的意思,下意識地想反駁,便問說:“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我能感覺到?!背田@聽閉上眼,用手指點點胸口。“不可能,”逢軟玉立刻又搖著頭說,“怎么離開仙島我都還沒來得及先告訴你,他怎么會知道!”兩人各自擰起眉心,撐著頭若有所思。逢軟玉心亂如麻,程顯聽冷靜半晌后大致講了講他暈倒前的來龍去脈,若是程透真的已經(jīng)不在仙島了,九州之大,當(dāng)真是兌現(xiàn)了那句“再也別想找到我”。無論如何,麻煩可就大了。程顯聽思量片刻,忽然抬起頭看向逢軟玉,自言自語般定定道:“……”“什么,什么?”逢軟玉眉頭更蹙。“君率賢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程顯聽卻突然問道。逢軟玉更加被問懵了,只得傻愣著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程顯聽也不管他,自顧自掐指一算,又握起拳搖頭道:“算什么,單我們從萬字扭樓出來就過了五十年,君率賢現(xiàn)下肯定是死過了?!?/br>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逢軟玉心猛地跳了一下,不知不覺壓低聲音,“你的意思是,君夫人介入了?”“天下還有比她和秦浣女更愛管閑事的人嗎!”程顯聽氣急道。逢軟玉縮了縮,“也不能算是管閑事,沒有你攪局,人家現(xiàn)在才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