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地上躺著的延清和晉儀對林晉桓說道。其實薛遙也已經(jīng)醉得不輕，但他的酒氣不上臉，所以表面上看不出端倪。

此時爐火已熄，琴音終了，這雪夜也恢復(fù)了它原有的寂靜。

林晉桓見薛遙望著窗外愣神，像是情緒不高的樣子，于是開口問道：“你有煩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毖b回過頭來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他端起手邊的酒杯舉到林晉桓面前，笑盈盈地說道：“想來從來沒有同你喝過酒，今日不喝以后可沒有機會了?！?/br>
薛遙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在林晉桓的心里一下子捅出了個大窟窿。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眼眶立刻就紅了。

林晉桓確實是一個不勝杯酌的人，一杯竹葉青下去他就幾欲栽倒。但他強撐著將自己的酒杯斟滿，輕輕碰了碰薛遙的杯子，還未等薛遙做出反應(yīng)，他又仰頭先干為盡了。

第二杯酒下肚，林晉桓的眼前立即就出現(xiàn)了重影。林晉桓酒量不行但酒品不錯，此時雖然已經(jīng)大醉，但還是持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了第三杯。

薛遙按住了林晉桓舉杯欲飲的手。

“還能聽得清我說話嗎？”薛遙伸出手，在林晉桓的眼前晃了晃。

林晉桓直視著薛遙的眼睛，剛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就一把抓住了薛遙的手，仰身倒在身后的羅漢床上。

此刻他渾身都失去了力氣，但他還緊緊抓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這只手居然沒有掙開，安靜地任憑他握著。

片刻之后他感覺另一只手輕輕觸了觸他的額頭，緊接著一個聲音響起。

“林晉桓。”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只是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溫柔。

“嗯。”林晉桓很想看那個人一眼，他努力睜開眼，嗓子里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我在這里。”

視線模糊中他看到那個人對他說道：“接下來的日子里你要順利解決豎瞳一事，平安活下來，能做到嗎？”

這有什么難？林晉桓心里想著，朝他點了點頭。

那個人猶豫了很久，就在林晉桓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又開口說道：“你可以不當(dāng)這個小門主么。”

這怎么可以，林晉桓強撐著僅剩的一絲清明搖了搖頭，他們老林家可是一脈單傳。況且他正式繼任門主之后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那人見林晉桓拒絕，有了片刻的沉默，不久之后那個聲音又問：“你可想過以后離開迦樓山去別處生活，比如江南，漠北，唔…或者是京城？”

林晉桓愣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去京城多好啊，薛遙就在京城。

過了很久，那個聲音才低聲問道：“你以后…以后會不會恨我?！?/br>
這個聲音聽上去很難過，難過得林晉桓的心都要跟著揪了起來。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就再也堅持不住，闔上眼睡了過去。

***

一行身姿婀娜的女子手里各自端著一個紫檀托盤，她們走過梅園，穿過朱門，繞過回廊，款款來到大殿前。

盤里放著蜜漬梅花，酒煮玉蕈，雪霞羹…都是些應(yīng)景的時令佳肴。

汀蘭邁過門檻從大殿里走出來，她一一查驗過菜色后微微頷首，姑娘們行了個禮，端著托盤魚貫而入。

進(jìn)門前汀蘭回身望了眼漫天的飛雪，迦樓山好久沒有下過這么大的雪了，汀蘭想。

今日是九天門主林朝的壽誕，九天門上下叫得出名字的人都回到了迦樓山匯集于此，素來肅靜的六相宮今日格外地?zé)狒[。

汀蘭進(jìn)殿的時候一曲歌舞剛畢，各個分壇的壇主正在一一進(jìn)獻(xiàn)壽禮。

林朝與秦楚綺二人端坐在上首，今日林朝的心情不錯，他笑容滿面地看著臺階下的眾人，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便偏過頭與身邊的夫人低語調(diào)侃幾句。

前些日子林晉桓上六相宮同林朝大鬧了一場，好在今天他還是出席了林朝的壽宴。林晉桓獨自坐在林朝的下首，一言不發(fā)地端著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遙和延清晉儀坐在一處，他們這邊坐的大多都是年輕弟子，弟子們雖然在門主前不敢造次，但氛圍相對活潑熱絡(luò)許多。

“哎，阿遙，方才聽師父夸贊了你的壽禮，你送了什么哄得他這么開心？”晉儀在一旁好奇地問道，她很少聽聞林朝夸贊什么人。

薛遙捻了一顆蜜餞放進(jìn)嘴里，含糊地說道：“說不上是壽禮，不過是托家里捎帶了一些對心脈有益的鄉(xiāng)土特產(chǎn)給秦夫人?！?/br>
薛遙嘴里輕飄飄的一句“鄉(xiāng)土特產(chǎn)”可沒少折磨肖沛，他耗費了不少精力才收集到這些對治療心疾有很大助益的天材地寶。

薛遙對面坐的是幾位尊使長老。長老們面上其樂融融，一派和氣，私底下可沒少較勁。

“這溫橋鶴真是沒有規(guī)矩，這么重要的日子竟也不露面。”司徒坤喝了一口酒，憤憤地說道。

旁邊一名好脾氣的使者打圓場道：“溫長老的性格一向如此，況且他閉關(guān)到了最緊要的時候?！?/br>
司徒坤冷笑一聲，正欲再刻薄溫橋鶴幾句，卻被殿中的陣陣驚嘆打斷。他循聲望去，原來是朝朝樓特地從金陵帶回的舞姬正在獻(xiàn)舞，聽聞秦淮河畔最炙手可熱的花魁娘子也在其中。

司徒坤此番也顧不上溫橋鶴，陶醉地欣賞了起來。

沈照璧今日身著輕紗廣袖月裙，一頭烏發(fā)全數(shù)攏起，梳著精巧的飛仙髻。她的手腕腳踝皆佩戴著蓮花銀鈴，舉手投足間銀鈴叮咚，衣袂飄飄，一顰一笑都宛若九天之上的謫仙。

三十位神仙一般的女子在這殿中翩然起舞，讓人仿佛置身于仙宮秘境之中。

自朝朝樓的獻(xiàn)舞開始之后，薛遙就一改先前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他坐直了身子，聚精會神地盯著殿中舞姿曼妙的女子。

“看什么這么認(rèn)真。”身邊的延清輕輕咳嗽了一聲，他低聲提醒道：“秦夫人在同你說話呢?！?/br>
薛遙這才收回視線，側(cè)身看向座上秦楚綺。

“阿遙，明日下山，萬事保重。”秦楚綺望著薛遙，不舍得說道：“時常回來看看。”

薛遙莞爾一笑，說道：“秦夫人也要多加愛惜身體。至于白鯢子一事不必?fù)?dān)心，待我回京之后會繼續(xù)替夫人留意?！?/br>
言畢，薛遙不經(jīng)意地往旁邊一瞥，觥籌交錯中，他注意到林晉桓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沉沉的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

薛遙目光一閃，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這時殿中的樂聲如風(fēng)吹松濤般層層涌動，舞姬足下的舞步越發(fā)輕盈靈動，彩袖紛飛間無數(shù)只彩蝶從她們的廣袖中飄然而出，隨著樂聲上下舞動翻飛。

彩蝶一出，博得滿場驚艷，饒是在仙門之中這番場景也不可多見，一些年輕的小弟子甚至忍不住伸手同蝴蝶嬉戲。

原先激昂的琴音變得清澈悠揚，絲絲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