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絲上搖搖欲墜的錯覺，這讓蘇宣心跳有些控制不住地加快，但很快他又前所未有地冷靜了下來。

不能讓這些人知道沈朝在這里，至少不能讓杜目知道。

馬河?xùn)|明顯是想用【他喜歡的人】來刺激他，具體方式不明，但一定不是什么蘇宣可以接受的方式就對了。

馬河?xùn)|讓蘇宣打電話給燕剛讓他立馬過來，這人已經(jīng)開始有點(diǎn)暴躁了，蘇宣表面答應(yīng)了，他看著自己的手機(jī)，靜了一會兒，摁了關(guān)機(jī)鍵。

黑屏上映出他平靜無波的臉。

“再來！開拍！”

……

“卡，不過，但是比剛剛好點(diǎn)了，蘇宣，你還要更恨，知道嗎，你要更恨你對面的這個男人，才能達(dá)到我想要的效果。”

“卡?！?/br>
“卡?！?/br>
….

“卡！??！蘇宣！你是沒對人起過殺心嗎？“

在又一次ng之后，漸漸神經(jīng)質(zhì)起來的馬河?xùn)|把眼鏡和手中的喇叭一扔，他眼睛里面都是暴躁的紅血絲，走下來一步一步靠近片場上的蘇宣，他用手指惡狠狠地點(diǎn)蘇宣的額頭，似乎要在蘇宣的腦子里戳出一個洞，把那些濃稠又莫須有的恨意灌進(jìn)去：“你這種戲都拍成這種樣子，我后面你更痛苦的戲，要怎么拍？！”

馬河?xùn)|眼白幾乎要怒瞪出眼眶，他儒雅的面容做出這種表情來像一個吸食人惡苦的野鬼，猙獰又張狂，因為劇烈情感表現(xiàn)出來的表情，扭曲到五官都差點(diǎn)套不進(jìn)他那張秀白的臉里：

“讓你恨一個人就這么難嗎？！你就沒有什么重要的人死了的嗎！回想一下當(dāng)時的情緒感受啊！不要讓這些人死得毫無價值都沒有啊！這些人死在你人生里的唯一價值就是讓你現(xiàn)在回憶得痛苦起來，好能拍我的戲！??！你知道嗎！”

馬河?xùn)|罵得胸膛都起伏了起來，他的手幾次舉起來想要打下去，最后還是勉強(qiáng)控制住了，只是冷哼一聲道：“也就你不是我們公司的藝人了?！?/br>
蘇宣不為所動地淡淡直視馬河?xùn)|：“馬導(dǎo)，我覺得我演的已經(jīng)很到位了，我想知道您還需要什么效果，要這樣反復(fù)地ng？”

他不是故意和馬河?xùn)|嗆聲的，也不是自負(fù)。

蘇宣經(jīng)歷過錢淮這種級別的導(dǎo)演磨煉，演類似的戲他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錢淮對他說的原話是，這戲除了你圈內(nèi)第二個人來演，都演不出這種效果。

在看完最終剪輯的版本之后，蘇宣很不要臉的，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

他就是演得很好，rou打同期選手。

馬河?xùn)|陰惻惻地審視他許久，有人給他遞過眼鏡，他頭也不回地拿過來戴上，一瞬間氣質(zhì)又變得平和順服了下來，他盯著蘇宣許久，然后才說道：“我需要更真實的效果，我不是在拍電影，我是在拍你們真實的痛苦?！?/br>
蘇宣又平靜地說：“馬導(dǎo)，電影本來就是虛構(gòu)的故事，不需要這么真實?！?/br>
馬河?xùn)|好像一下被蘇宣戳中了什么痛點(diǎn)，他猛得一拳打過蘇宣的臉，怒吼道：“我就要你們痛苦！我說要你們多痛苦就多痛苦！我拍的就是真實的東西！這是云潔瑩的紀(jì)錄片，這里面的東西都是真實的！所以你也必須真實的痛苦！”

蘇宣被打得往后仰了一下，他呼吸錯亂了幾秒，捂著他被打得偏移的右臉看向馬河?xùn)|，馬河?xùn)|已經(jīng)被幾個人摁住了，還在用一種很陰冷的目光注視著蘇宣，好似一條被喚醒的毒蛇刺出了獠牙。

“但是..”蘇宣心平氣和地說，“馬導(dǎo)，這不過是你臨時起意加的一段戲，明明就是假的東西，你何必要拍那么真，你加也不是為了電影，只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罷了?！?/br>
“你就是想看我痛苦，想看杜目痛苦而已。”

人的確可以通過別人的悲慘遭遇和短暫痛苦來獲取快樂，似乎是一種卑劣的競爭本能，這種本能里夾雜著一種慶幸在——【幸好這么慘的人不是我】。

但這種痛苦是有度的，你或許會因為看到人不小心摔倒一跤而覺得好笑，但你不會看到一個人把腦子摔進(jìn)釘子里而覺得好笑，你只會覺得疼痛。

人與人極度的痛苦會讓人共情，如果失去了這種共情，那就不是人了，是什么東西不知道，總之不算是人。

就好像是之前蘇宣看云潔瑩的里被強(qiáng)迫的那個片段，他會反胃惡心一樣，而看到這個片段起了性/欲的人，覺得興奮的人，本質(zhì)上是對同類的被伐害感到快樂，這種生物并不是人類，是畜生或者更低級的東西，才會對高級的情感共知感到漠然，只是一頭被欲望驅(qū)使的低等牲畜。

當(dāng)有人以這種極致的痛苦為樂的時候，當(dāng)他們有能力折磨別人獲取這種快樂的時候，他們會做出什么來呢？

蘇宣剛剛就注意到了，當(dāng)他在演繹那種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當(dāng)杜目被蘇宣毆打，當(dāng)蘇宣被杜目提及沈朝挑起怒氣的時候，藏在鏡頭后面的馬河?xùn)|的那張興奮歪曲的臉。

這種興奮的神情在關(guān)芊芊演云潔瑩受到各種折磨的時候，馬河?xùn)|臉上也會出現(xiàn)。

蘇宣一瞬間恍然明白了，杜瀧和馬河?xùn)|為什么要做這些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

馬河?xùn)|不過是一個惡心的變態(tài)，他借著導(dǎo)演的身份，出眾的家世，在擁有了地位之后，光明正大地為自己窺探記錄折磨別人的癖好打上了電影和藝術(shù)的稱號，借著嚴(yán)格要求演員的幌子來滿足自己內(nèi)心丑陋的欲望。

而鏡頭下的一切不再是演員，只不過是馬河?xùn)|想要玩弄的對象罷了。

云潔瑩是這樣，關(guān)芊芊是這樣，就連杜目小時候也是這樣。

而杜瀧居然也欣賞馬河?xùn)|的作品，縱容他的一切，不難想象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蘇宣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當(dāng)年拍云潔瑩那場強(qiáng)迫戲，你也不過是在欣賞云潔瑩的痛苦罷了，什么為了拍電影加戲？只是拍你自己內(nèi)心的丑惡罷了，電影才不是這么低劣的東西?！?/br>
他一點(diǎn)不退地和馬河?xùn)|對視，沉靜又漠然，好像一個審判者，他平靜說道：“馬導(dǎo)，你不就是一個喜歡折磨別人的痛苦并且記錄下來的變態(tài)而已，何必要來做導(dǎo)演呢？”

“真的這么喜歡看別人被折磨得這么痛苦..”蘇宣笑起來，他眉眼彎彎，舔去嘴角因為被馬河?xùn)|打了一拳被咬出來的血漬，“馬導(dǎo)待在陽間干什么，去陰間看吧，什么痛苦看不到??？十八層地獄里什么痛苦沒有??？”

“馬導(dǎo)，我祝賀你，早日下地獄吧?！?/br>
片場一時寂寂，所有人都惶惶不敢發(fā)聲，目光在蘇宣和馬河?xùn)|之間來回地看。

他們里面不乏有人偷偷討論過馬河?xùn)|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但總會有人用【藝術(shù)家嗎，腦子都不正?！恐惖慕杩诤^去。

真的被蘇宣這么直白挑開來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