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名卻忽然懂了。

他語句艱澀，卻還是出了口：“是我對不住他?！?/br>
“沒什么對不住?！蹦獜├淅涞?，“他父親將他托付給我，我就該盡全力護(hù)著他。但我卻放任、還鼓動他靠近你。他受的每份煎熬，我都有罪。真人與瑾兒本無干系，自然沒有義務(wù)保他平安快樂。然而這筆賬，我卻不能不討。”

他驀然出手，一掌轟向云非名。諍寰真人本就繃緊了身子，此時竟不躲閃，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擊。雖然多半勁道已被化解沖散，然而那霸道威壓仍不顧一切地沖破了他身周防衛(wèi)，絞碎了大半片衣服，并繼續(xù)向里沖撞在云非名靈脈上。

月尊莫彥向來行事低調(diào)，因此總有人以為他本事不過爾爾，無力一爭。然而面對著鋪天蓋地強大威壓的云非名卻清楚，二人若是真的以命相搏，最終勝負(fù)如何，怕是難說。有此實力，莫說是魔界強者，就是在九界四域內(nèi)，也可稱霸一方了。

云非名強行壓下了體內(nèi)翻騰不休的靈氣，嘶啞著聲音道：“若是，寶慧尊者不愿，破除大陣后，我此生此世不會再與他見面。”

“再好不過?！蹦獜├湫σ宦?，收回了張牙舞爪的靈力，“你我就此約定，一切全憑瑾兒定奪?！?/br>
“他想如何，我絕不會干涉。然而諍寰真人不妨問問自己，你究竟想與他怎樣。”

月尊拂袖而去，在無人處嘆了口氣。

……

“醒了？”華瑾迷迷糊糊睜開眼，朦朦朧朧看見個金光閃閃的影子。再眨眨眼，可不是個披著金絲織就僧袍，頂著光腦袋的僧人。

他坐起身，接過妙葉心諱遞來的一盞茶，咕咚咕咚全喝凈了才跟他說話：“大師怎么在這？師兄呢？”

“早上我過來時，月尊正和諍寰真人談話呢?！泵钊~心諱溫聲回話，抬手擦去了華瑾嘴角水漬，像個誘騙哪家姑娘的花花公子，眼神卻干凈得厲害。

華瑾頭一遍聽見，腦子還混沌著沒反應(yīng)過來。待他再一回想妙葉心諱的話，驚得差點從榻上蹦下來：“談話？談什么？”

“還能談什么?！焙蜕休p笑著抖開了件薄衫，輕柔地為他披上，順勢從凳子上坐到了床沿?！白匀皇钦?wù)勀愫驼婂菊嫒私窈笕绾?，又和我們?nèi)绾??！?/br>
“今后……？”華瑾先是一怔，隨后低下了頭，有些羞慚，“哪有什么今后。經(jīng)此一次，真人怕是再不愿看見我了?！彼栽傇诿钊~心諱那丟過臉，也就沒了顧忌，重新倒在被子堆里，捂著臉嘟囔：“都怪你們慫恿我。哎，我，我沒臉見人了。”

妙葉心諱笑了，伸手拿住了他露在外頭微蜷著腳趾的玉足，驚得華瑾撲騰著蹬腿，氣呼呼地用水汪汪的眼瞪他?！拔以缗c尊者說了，尊者還是不信。諍寰真人心里若是沒你，藥效過后推開你走了便是，何必留下來受一番‘折辱’?！?/br>
“你給的那藥藥效也太短了！”他不說還好，一說此事，華瑾臉都紅了，“是不是故意的？”

“藥效再長，難不成還能制住他一生一世么？”妙葉心諱無奈地?fù)u搖頭，“尊者不傻，卻總在這件事上犯倔?！彼坪踹€想說什么，卻忽地轉(zhuǎn)了話頭：“此間事了后，尊者有什么打算？”

“打算？”華瑾教他問住了，抱著膝皺起了眉頭，“沒什么打算。待在家里，多陪陪師兄，練功……”他眼神放空，又呆又憨，似憂似喜，“就像沒下山之前一樣?！?/br>
燦若秋月，華勝奇花的僧人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他確實是不適合入世的，這被寵壞的小魔修。莫說是迷失在浩蕩天地間，便是多變的人心也能將他吞得渣都不剩。他拿得起又舍不得放下，被燙了手也只是傻乎乎地立在原地哭，不撒手卻指望那東西自己冷下去。可誰能怪他？桃花硬邦邦又曼妙地飄入懷里，誰忍心拂去呢。

妙葉心諱沒說生生世世，甚至未提今生今世。他輕聲說：“尊者若是得空，便來找我吧。小僧身無長物，只是知道些世人甚少涉足的奇妙地方。尊者若是在山上待得膩了、煩了，我便帶你去看那些美景。”華瑾被他的粲然一笑迷了眼，還沒細(xì)細(xì)咀嚼他的話，手里就被塞進(jìn)了顆冰涼的珠子。

“留著?！泵钊~心諱攥了攥他的手，“里頭是我的血，尊者若是想著我，我立刻就能知道?！?/br>
“什么都能干。龍血還真是寶貝。”華瑾訥訥道，害羞地向他笑了笑。他四下打量，終于從床角翻出條絳帶，將金珠包了掖在枕下。明明沒說幾句話，睡前到剛醒時心中莫名的沉重卻消散了些，就像那日坐在蓮座上一樣。

莫非這和尚，整個人就是一朵蓮花成精么？華瑾心底偷笑了幾聲，穿上鞋道：“走吧，去破了那大陣！”

……

墮魔淵上空，立著四位一看就知不同凡響的人物。

他們一言不發(fā)，蓋因不知該說些什么。諍寰真人竭力控制著，不肯往華瑾那邊看一眼，然而又掙扎著將余光里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妙葉心諱與莫彥有所覺察，卻都不動聲色。華瑾無意識地啃著自己的手指尖，心中莫名不安。

沉默并未持續(xù)太久，妙葉心諱跨出一步，向云非名與莫彥示意：“陣法并無變化，如同先前說好的一樣，小僧去最里面的陣眼，真人去西，尊者去東。寶慧尊者在外護(hù)法?！彼溃骸捌脐囍m已詳細(xì)交代給諸位，卻并無十足把握，須得時刻警覺。將體內(nèi)靈氣注入陣眼中后，定要盡快撤出，切記?！?/br>
他說完后，向華瑾笑了笑：“就勞煩尊者護(hù)我等周全了?！笨v身一躍，衣袍獵獵，頃刻間消失在墮魔淵的迷霧中。

莫彥也在華瑾額角落下一吻?！叭トゾ蛠??！彼樟宋杖A瑾的手，看見了小家伙眼里的害怕，便又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什么，轉(zhuǎn)身去了。

云非名本想緊跟著妙葉心諱，卻莫名停住了腳步。他轉(zhuǎn)頭，見華瑾癡癡望著莫彥離開的方向，自嘲一笑，卻被一聲輕喚留下。

“真人！”華瑾今日穿得俱是法衣法器，英姿颯爽。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直直盯著云非名的眼睛：“千萬當(dāng)心！”他第一字出口尚算響亮，后面卻漸漸低了下去。只是眼睛亮晶晶的，其中關(guān)切無比真摯。

要自己千萬當(dāng)心，就是盼自己回來。這句話以什么身份來說，都沒什么不妥，都是一片溫柔好意。于是云非名也柔和地注視著他，點了點頭。雪白身影急墜而下。

三人分別就位，聽得識海中妙葉心諱道：“開始吧?！膘`力觸及陣眼的一瞬間，原本一片黑暗的墜魔淵內(nèi)忽然金光大作，空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無比繁復(fù)奧妙的圖案，稍加凝視便頭痛欲裂。陣眼運作漸漸瘋狂，貪婪地主動吞噬著三人的靈力。即便是早有準(zhǔn)備，莫彥與云非名心中仍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