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隨他一同上山。他輕描淡寫地道，“修行個一兩載，江小公子定會恢復(fù)如初?！?/br>
江老爺夫妻對靈希子深信不疑，當(dāng)下應(yīng)承，也不管一旁的江綾月愿不愿意。

“看好小公子！”伴隨著江老爺?shù)脑?，房門被一點點關(guān)上。

“父親！”江綾月想追出去，人剛靠近房門半步，便被一股極其強大的電流摔了出去。

這是靈希子設(shè)的結(jié)界，術(shù)法之精，除了他之外，當(dāng)世無人可解。

江綾月的寢室外，靈希子停下腳步。他微微側(cè)頭，淡淡道，“江老爺，接下來交給貧道就行?！?/br>
北院這么大動靜那妖都沒有逃，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妖受了傷，很重的傷。

思及靈希子在府門前說的一番話，江老爺夫妻心底有了一番計較。

他二人識趣的帶人離開，好讓靈希子專心收妖。

*

靈希子對自己的過往沒有任何記憶，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以及早已熟記于心的各種術(shù)法。

青崖山養(yǎng)好傷后，他下山轉(zhuǎn)了數(shù)月。每一個看到他用術(shù)法的人，都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你是個道士?！?/br>
因為除了道士，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用術(shù)法。

于是靈希子開始除妖。

他從北走到南，從南走到西，又回了青崖山。他忽然記起，自己丟了一柄劍。

一柄銀白色的，泛著微微冷光的劍。

他的劍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回雪。然而尋遍青崖山上下，他都沒有找到他的劍。

因為三個月前，跟著江綾月去青崖山游獵的十四娘，撿到了一柄銀白的劍。

她不知這劍有主，見它漂亮，心里歡喜，便拿回了自己的洞府。

于是三個月后，狐群慘遭滅族，只有她一個人逃出生天。

江綾月的寢室里，十四娘奄奄一息的卷縮在床榻上。

它受了太重的傷，無法幻化人形，無法使用妖力、連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靈希子走到面前。

它用盡力氣起身，低吼著呲牙。

靈希子目光冷淡，視它如死物，“劍?！?/br>
十四娘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它往后退了一步，仍保持著攻擊的姿勢。它虛弱地開口，“我沒有拿你的劍?！?/br>
“是嗎?！膘`希子道，他拂塵一動，十四娘便如被掐住咽喉一般提了起來。

它本就去了半條命，這么一提，連另外半條命也要去了，“……我，沒有拿。”

靈希子似笑了一聲，他意有所指地道，“既然你不肯配合，那我只好找江小公子了。”

說罷，他轉(zhuǎn)身欲走，十四娘仿佛被捏住了軟肋，“不，不要傷害他?！?/br>
靈希子停下腳步，“肯說了？”

“我說了，你會放我走？”

“當(dāng)然?！膘`希子道，在十四娘看不見的角落，他眼底殺意毫不掩飾。

“劍在天狐洞里……長老說那劍是一品法器，讓我拿去供奉天狐娘娘。”十四娘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它虛弱地卷縮起身體，氣若游絲。

靈希子目的達(dá)到，他卻不著急去拿自己的劍，而是出爾反爾，把十四娘收進了他用捆仙繩制作的鐵籠里。

捆仙繩里天雷之力四處流竄，十四娘本就重傷在身，一進籠便慘叫不止，真真正正的只剩一口氣。

他滿意地收好鐵籠，拂袖離開，徑直去了江綾月書房。

書房外結(jié)界流光若隱若現(xiàn)，靈希子長袖一揮，結(jié)界消失，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里面江綾月正呆呆地坐在矮幾旁，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見是神情冷淡的靈希子，馬上撲了過去。

“你把十四娘怎么了！”

他過于激動，險些把自己摔進靈希子懷里。靈希子長臂一抬，接住他，風(fēng)輕云淡地道，“你倒是對一個妖念念不忘?！?/br>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江綾月緊緊地揪著他的云袖，“妖也有好壞之分，你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她喊打喊殺！”

靈希子單手環(huán)著他的腰，低頭道，“那你怎能連理由都不問，就說我不分青紅皂白對她喊打喊殺？”

江綾月愣住了。

靈希子接著道，“你出生時天降異象，這附近荒山野嶺里的妖魔鬼怪視你為唐僧rou，垂涎已久，這個十四娘就是為此而來?！?/br>
“……可她救過我的命……”

“她救你是真，害你跌落山崖也是真，你困于洞中失明一個月也是她所為。江綾月，一碼事歸一碼事，她救你，和她想害你并不沖突。”

靜了片刻，江綾月揪著靈希子長袖的手指一點點松開，他顫聲道，“那你希望我怎么辦？十四娘……她，她畢竟救過我?！?/br>
癥結(jié)就在這里。

一個人救了你的人，她的最終目的是要害你，那你要怎么辦？是反手給她一劍，還是恩斷義絕兩忘江湖？

江綾月也曾疑心過，只是十四娘畢竟沒有對他下手，救他也是事實。所以江綾月郁結(jié)于心就在于此，他不知道要拿十四娘怎么辦才好。

“我會放她離開，而你，跟我上山?！膘`希子道。

說完這句話，他把江綾月帶到江老爺江夫人面前，道，“狐妖已收，小公子之毒癥刻不容緩，即刻便要上山?！?/br>
江老爺夫妻連忙命侍女收拾江綾月的衣物，又備足了錢財，作兩個包袱，放到了即將啟程的馬車?yán)铩?/br>
“怎么不說話？”

馬車?yán)镤佒彳浀慕z絨毯，江綾月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聽到靈希子的聲音，他低下頭，猶豫了一下開口，“……十四娘，她還好嗎？”

“還活著?！膘`希子倚著車壁，閉目養(yǎng)神。

還活著就好，江綾月松了口氣。

兩人一時無話，馬車不知行駛到哪座山腳，停下來稍作休息。

此時正值傍晚，日光蒼茫，云霞滿天。

江綾月?lián)靵碓S多樹枝生火，想要將懷里冷硬的rou餅烤一烤，靈希子看見了，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糕點，“吃這個?！?/br>
江綾月愣愣地看著他手中的軟糖糕，抿了抿唇道，“我不吃?！?/br>
靈希子目光幽深地看著他，“不吃？”

江綾月偏過頭，拿出rou餅烤，頗有些生悶氣不理會他的意思。

靈希子明白了，這還是在氣他。他把軟糖糕收好，抬手一脫，將外衣墊在草地上。然后，將毫不設(shè)防的江綾月拉了過來，傾身而上。

火光搖曳，夜幕將臨，森林深處漆黑一片。

靈希子摁著他的手腕，淺色的瞳孔在火光下冷得沒有一絲感情，“你以為我?guī)愠鰜硎菫榱耸裁?？跟一個曾經(jīng)跟你肌膚相親過的人單獨相處，還不設(shè)防，該說你天真還是傻？”

江綾月臉上血色盡褪，他渾身顫抖，眼里全是害怕。

“你該不會以為我全都忘了吧？”靈希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