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guī)б环鈺乓约耙恢昵觎`芝予子嘉’，他言罷，不由分說地向寺里的僧人借了筆墨紙硯，利落地寫下了那封絕情信。”李先生不屑地道，“那般的負(fù)心漢不知給子嘉灌了甚么迷魂湯，使得子嘉對他念念不忘?！?/br>
李先生這一席話全無破綻，李先生的神情亦無破綻，這李先生應(yīng)當(dāng)并無一句虛言。

云奏三問：“你可知阮公子下了丹谷峰后去了何處？”

“自丹谷寺一見后，我再未見過阮星淵，更不知他而今的下落。”李先生飲了一口粗茶，“我乃是子嘉與星淵——那阮星淵的啟蒙先生，我更喜愛子嘉一些，子嘉斷了袖，我雖覺可惜，但我尊重他的意愿，發(fā)自內(nèi)心地祝福他能與阮星淵日久天長，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雨，六年前，子嘉突發(fā)急癥，臥床不起，病情好好壞壞，五年前，子嘉病入膏肓，那阮星淵聽大夫道僅有千年靈芝才能救子嘉一命，當(dāng)即啟程去了丹谷峰，我還曾贊嘆那阮星淵情深似海，畢竟丹谷峰險峻陡峭，要找一株千年靈芝，恐得豁出命去，豈料那阮星淵……”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續(xù)道：“我勸過子嘉不知幾回了，子嘉不聽勸，只會問我是否瞧見那阮星淵了?！?/br>
五年前，李先生想必被阮星淵氣得不輕。

恰是這時，有一婦人從門口進(jìn)來了，手里還提著一竹籃漿洗過的衣裳。

見得婦人，李先生趕忙將竹籃接過來，又朝倆人道：“兩位公子可還有甚么要問的？”

倆人不便再叨擾，別過李先生與李夫人出了門去。

云奏走出百余步，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李氏夫婦正在晾衣裳，縱然倆人皆是一身粗布麻衣，房屋亦很是簡陋，但因倆人是一副恩愛模樣，自是惹人生羨。

二更·阮郎歸·其二

云奏與葉長遙又回了樊家去,一進(jìn)門，便見得樊子嘉在一旁哭鬧著要去質(zhì)問李先生。

他身旁的樊先生卻是一言不發(fā)。

由于他們腰間的粗布尚未解去,樊子嘉根本出不了門。

樊先生終究是女子，突地被樊子嘉鬧騰得一踉蹌，站穩(wěn)后,登時冷下了臉來：“樊子嘉?！?/br>
樊子嘉聞言，不敢再動,只拿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瞅著樊先生。

樊先生瞧見倆人回來了,軟下聲音來，問道：“如何？”

云奏并未事先詢問于葉長遙，而是當(dāng)即道：“我們須得啟程去一趟丹谷峰,你手頭可有阮公子的畫像？”

樊先生搖首道：“我手頭并無阮公子的畫像。”

由于之前樊子嘉曾言不知阮公子生得是何模樣，因而云奏先問樊子嘉：“樊公子,你若是見到你的阮郎,可能認(rèn)出他來？”

樊子嘉不經(jīng)思索地道：“我當(dāng)然能認(rèn)出阮郎來?！?/br>
云奏又問樊先生：“我們能否帶樊公子一道去丹谷峰？”

樊先生遲疑著道：“太過麻煩你們了罷？”

她手頭并無阮公子的畫像，她雖善畫，但僅憑記憶作畫，容易失真,引起誤導(dǎo)。

故而，她自是希望云、葉倆人能帶著阿弟一道去。

可是,一則，阿弟智力有損,恐會增添麻煩；二則,她不放心將阿弟交予兩個不知底細(xì)的生人。

云奏明白樊先生的顧慮,起誓道：“我定會將令弟全須全尾地送回來?！?/br>
樊先生無法決斷，而她面前的樊子嘉像是方才才覺察到倆人的存在似的，含著哭腔問道：“你們可瞧見阮郎了？”

云奏不厭其煩地答道：“我們并未瞧見阮郎?！?/br>
樊子嘉傷心地道：“阮郎何時才會回來？”

云奏歉然地道：“我們不知?！?/br>
樊子嘉又回過首去問樊先生：“阮郎何時才會回來？”

五年過去了，阮公子并未傳來只言片語，倘若不去找尋，恐怕直到阿弟百年，阮公子亦不會有丁點兒消息；但倘若找到了阮公子，阮公子當(dāng)真如李先生所言，已成親生子了，該如何是好？阿弟定然接受不了，可這么一直等下去并不是辦法。

樊先生仰起首來，打量著云奏與葉長遙，半晌后，她有了決定：“我尚有一女兒要照顧，不能與你們同去，懇請兩位公子幫忙照顧阿弟，阿弟不懂事，有甚么得罪兩位公子之處，萬望兩位公子見諒，待他回來后，我定會好好教訓(xùn)他的?！?/br>
言罷，她將自己與樊子嘉腰間的粗布解下，雙手遞予云奏，道：“阿弟若是亂走，你便將這粗布綁于他腰上，我曾與他說過，他如若解了粗布，我便不認(rèn)他這個阿弟了，是以，只消將這粗布綁于他腰上，便不怕他走失了?！?/br>
云奏接過粗布后，又瞧了眼天色：“我們這便出發(fā)罷?！?/br>
樊先生頷首，而后一面為樊子嘉擦著眼淚，一面望住了樊子嘉的雙眼，囑咐道：“阿弟，兩位公子將帶你去找阮公子，你要乖乖地聽他們的話?！?/br>
樊子嘉興奮地道：“我只要乖乖地聽他們的話，就能馬上見到阮郎了么？”

“希望如此罷?！狈壬窒蛑鴤z人道，“請稍待。”

她去樊子嘉房間內(nèi)整理了些換洗的衣物，又將自己多年的積蓄全數(shù)取了出來。

“這些便當(dāng)做兩位公子照顧阿弟的費用?！彼尫蛹巫约禾嶂欣?，又將積蓄遞向云奏，云奏竟是不接：“不必了?！?/br>
她將碎銀與銅錢往云奏掌中塞，卻是被云奏躲過了。

她不得不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葉長遙，然而，她卻近不了葉長遙的身。

她抿了抿唇：“但是……”

云奏打斷道：“沒甚么但是。”

他又對樊子嘉道：“樊公子，我們快些啟程罷?！?/br>
樊子嘉隨云奏走出數(shù)步，又回到了樊先生面前：“阿姊，你當(dāng)真不與我們一道去？”

樊先生搖首道：“抱歉?！?/br>
樊子嘉握了樊先生的手，良久，才猛然松開了：“阿姊，我定會帶著阮郎回來的?！?/br>
樊先生眼見樊子嘉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到了樊子嘉身畔，喘著粗氣道：“好好照顧自己，聽兩位公子的話?！?/br>
見樊子嘉頷首，她又向云、葉倆人道：“一月后，假若還找不到阮公子，還請兩位公子將阿弟送回來?！?/br>
此地距丹谷峰并不遠(yuǎn)，至多一日便能到，去掉往返的兩日，時間充裕，一月內(nèi)假若找不到阮公子，恐怕那阮公子已不在丹谷峰左近了。

云奏答應(yīng)了：“樊先生且放心罷?！?/br>
他與樊子嘉進(jìn)了馬車去，照舊由葉長遙駕車。

樊子嘉探首瞧著阿姊，直到再也瞧不見了，才抱著行李，端坐于馬車內(nèi)。

葉長遙自別過李氏夫婦后，便再未出過聲，定是在生悶氣，云奏見樊子嘉極是乖巧，便安心地出了馬車去。

葉長遙默默地將轅座讓出了一些，以供云奏坐下，但仍是不發(fā)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