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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便沒法回話,只得轉移話題,他從懷里拿出那把玳瑁扇子,遞給池逾,說道:“我隨意給你題了幾個字,你要是嫌棄,就還給我,我自己用。”池逾甩開扇子,只見扇面上寫著四個小篆體的文字,他定定地看了許久,不知喜怒。谷蘊真在旁邊偷眼瞧他的反應,心里正暗自緊張不安。就見池逾迷惑地抬起眼睫,問道:“……這是什么字?”谷蘊真:“…………”他扶著額頭道:“清心寡欲。”忍了忍,又問道:“你真的念過書嗎?”“我就是目不識丁,我也驕傲?!背赜獠灰詾槿坏睾吡艘痪洌锵У負嶂让娴溃骸斑@么絕艷的一個美人兒,你怎么偏寫這冷冷淡淡的幾個字配他?我以為沉魚落雁、國色天香這樣的詞才頂合適呢?!?/br>谷蘊真拿毛巾的手便握緊了,他懶得理池逾那滿嘴的花腔,直接問:“所以你不喜歡?”池逾點頭道:“嗯?!彼f完,便明明白白地看到谷蘊真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接著便不再給他一眼,池逾便也轉回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汽車到池府的時候,池在打了傘來接,此時大雨已歇,這女孩穿著修身的青色旗袍,細雨中,十分秀麗窈窕。池逾提東西下車,有家仆來幫忙,他便任人拿走,又叮囑道:“那徠卡相機先給我擱到房間去,我待會要用的?!?/br>幾個家仆點頭表示明了。池在一眼瞥見濕了衣袖與大半褲腿的谷蘊真,便道:“谷老師,你的衣服怎么濕的這么厲害呀,這樣穿著容易得風寒,要不要先換下來?”她視線轉向一邊的池逾,微笑道:“我哥哥的衣服你應該可以穿,便讓他帶你去思故淵軒換罷?!?/br>谷蘊真捏著潮濕的衣角,抬頭與池逾的目光微微一碰,他低聲道:“不用那樣麻煩……”話音驀地被截斷,池逾道:“蘇見微那小崽子還在書房巴巴地等你呢,索性離得近,也順道,又不消一會兒,就走吧?!?/br>他的話似乎無懈可擊。谷蘊真便只好跟在他身后,在心里納悶又奇怪,明明自己素來最善于拒絕別人,怎么現(xiàn)在倒像剪了舌頭似的。池逾的房間上次因走錯他來過一次,不過只止步于門口。這回卻直接進到最里間,谷蘊真隨意一掃眼,便發(fā)現(xiàn)幾尊古董,除卻低調(diào)古典的裝飾,這房間倒很是竹香微透,氣氛怡人。池逾在衣柜前翻出幾件衣服,遞給谷蘊真,他伸手接過,然后就不動了。兩個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片刻,池逾失笑:“怎么了?”谷蘊真十分難以啟齒:“……就在這里換?”“不然呢?”池逾的視線頓時從谷蘊真臉上滑下去,谷蘊真窘迫得不行,渾身漲紅。池逾又欣賞了一回芙蓉醉酒的模樣,心滿意足,于是不再捉弄人,指著屏風道:“去那兒換吧?!?/br>谷蘊真在屏風后解扣子,滿心都是被戲弄的憤憤不平,他心道,明明只是個比他小七歲的小屁孩而已。正在心中詆毀池逾,那頭池逾有了動靜,不知道在扒拉什么,接著問他:“谷蘊真,你知道今天是幾月幾日嗎?”沒大沒小,谷蘊真也是你能叫的?谷蘊真不情不愿地答:“我怎么知道?難道四月一日是你的生日?那祝你生日快樂。”池逾坐在桌邊擺弄那個相機,聞言笑了笑,又道:“我今兒去洋行收速遞,這些東西都是西洋的朋友寄來給我玩兒的,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我說他們西方的節(jié)日也跟東西一樣古怪,什么圣誕節(jié)感恩節(jié)情人節(jié)的……”“你說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惫忍N真一邊嘀咕,一邊從屏風后轉出來,身上的白襯衫扣子扣到一半,正在繼續(xù)往上扣,白得扎眼的皮膚輪廓露了一點出來。池逾又用車上那種叫人渾身發(fā)毛的眼神看他,谷蘊真先前說過,他也不聽,索性無視,正待走過去。池逾卻舉起相機,對著他便是“咔擦”一聲。他低頭查看照片效果,微微勾唇,笑道:“關系還是有一點的,不然我干嘛費工夫說廢話。你看他們的節(jié)日,日期都定的好沒有道理,好像今天吃了面包,以后每一年的這一天就叫做吃面包節(jié)。不像咱們七月七是乞巧節(jié)、八月十五慶中秋、九九登高賀重陽,個個都有來源典故……像今天這個四月一日的愚人節(jié),我就更不知道有什么底蘊了?!?/br>“愚人節(jié)?”“就是我騙你,你信了,我就贏了。”池逾抬頭說。谷蘊真便問:“有什么獎勵嗎?”“好像沒有。”池逾笑得越發(fā)意味深長,說:“倒是如果我騙人說不喜歡他寫的字的話,那個人還會生氣?!?/br>“…………”谷蘊真驀地明白過來,一時臉上飛紅,耳根也發(fā)燙。他有點磕磕絆絆,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只能把話說得緩慢:“也沒有生氣?!?/br>池逾嘴快道:“那你為何無故嘟嘴?難不成還能是索……索吻?”他說完便極為后悔,眼睜睜看著谷蘊真羞憤難當?shù)氐勺约阂谎?,匆匆轉身就走。池逾坐在桌上抽自己的嘴角,心道自己難不成是調(diào)戲多了小姑娘,油腔滑調(diào)就成了習慣,怎么對著谷蘊真也這么沒有臉皮……可惜池逾的后悔只存活兩分鐘,兩分鐘后,他就垂下頭,復又觀賞起他親手拍的那張照片。管他什么嘴瓢不嘴瓢的呢。但摸摸臉頰,素來臉皮奇厚的池大少居然臉熱心跳了。――――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鞋兒胡同冷冷清清,最盡頭的那戶人家木門掩蔽,堪堪遮住院中一縷稀薄的闌珊春意。那院落青石臺階生綠,檐下積水滴石穿,盡是一個個的凹陷洞口,景色實在冷落凄清又惆悵。整個破落院子里唯一的一點亮色,便是花壇里的一叢芍藥,只是此時不值花季,花叢深綠,也無光澤。每逢下雨便無人上門求畫,這里便越發(fā)寂寥無人。尋常獨居的人多少不養(yǎng)貓狗也侍弄花草,白歲寒心冷意薄,恨不得離世而居,隱遁于市,當個餐風飲露的透明人,更沒有那些多余的心思去供養(yǎng)生活樂趣。他的一天極為無趣,如果沒有人上門求作,便坐在廊檐下的竹椅上,望著天空坐一整天。唯一可以被稱為消遣的活動是作畫,但那還是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白歲寒其實很討厭畫畫。比起動筆蘸墨,他更喜歡撥弄樂器,二胡也好,京胡也好,笙、簫、箏、笛、琵琶……他都學得很心安。故而他偶爾一連許多天賣不出一幅畫,斷糧缺水時,就會去街邊賣唱。聽來寒酸,實則也寒酸。誰能想到當初冠絕京華的露水牡丹會成這副落敗樣呢?天色漸暗,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打在花壇里不開的芍藥葉面上,聲音略顯靜謐。白歲寒在檐下點了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