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

——當(dāng)時我本來也不想活了。

那句話在他心里回蕩，翻滾，他緩了好久之后，他想問他，為什么不想活了。

可是他問不出口，那么多的理由，他都知道，也猜到，若讓秦衍再同他說一次，就像是傷口被活生生撕扯開，太疼了。

他想擁抱秦衍，想對他說幾句安慰，多說幾句對不起。

可他知道不能。

秦衍已經(jīng)為他低頭將就了一生，他不想秦衍再照顧他，委屈了自己。

他們兩靜靜坐著，秦衍其實不習(xí)慣這樣的傅長陵，他在床邊坐了片刻，終于道：“你想吃點什么嗎？”

“不用?！?/br>
傅長陵笑起來，隨后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在秦衍床上，他忙道：“你看我都忘了，我回自己……”

話沒說完，秦衍就按住了他的肩，平和道：“在這里歇息吧，你先睡?！?/br>
說著，他便起身，走了出去，傅長陵愣了愣神，見秦衍進(jìn)來凈室，他一時竟不知是該走，還是不走。

他在床上忐忑著，一面貪戀于躺在這里，一面又不安于自己是不是又在得寸進(jìn)尺。

他腦子里一片昏想，沒了一會兒，就聽凈室里的水聲停了下來，而后秦衍便穿著一身單衫，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用法力烘干了頭發(fā)，徑直走到床上，在傅長陵震驚的神色里拉開被子，在傅長陵旁邊躺下。

等秦衍蓋上被子的時候，傅長陵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他慌忙起身，要往外走，急道：“我不打擾師……”

話沒說完，秦衍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秦衍什么都沒說，他就靜靜拉著他，兩人僵持著，傅長陵不敢動，秦衍也沒挽留，他就只是拉著他，一言不發(fā)。

許久之后，傅長陵艱難笑起來：“師兄，不必如此的?！?/br>
說著，他垂下眼簾：“你別這樣，做這些讓你不喜歡的事，我心里難過?！?/br>
秦衍不言，傅長陵繼續(xù)道：“我知道你是愧疚，可是本來我就有很多罪名，如今你我之間若要有一個叛道，我也比你合適太多。你不用為了讓我高興，就這樣做。我希望你能真正活成自己，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太考慮他人?！?/br>
“我沒考慮他人?！?/br>
秦衍平靜開口，傅長陵正要出聲，就聽秦衍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愿意的呢？”

傅長陵愣在原地，秦衍垂下眼眸，緊拽著傅長陵的袖子，低聲道：“別走?！?/br>
傅長陵背對著他，他有些無法理解：“師兄，你是斬了第四魂的人……”

“我知道?！?/br>
秦衍低啞開口：“可是，你不是讓我隨心嗎？”

“我想隨心?！?/br>
“我想讓你留下來，像以前一樣，同你在一起的時間里，我很高興，傅長陵?！?/br>
第一百零六章重回輪回橋

傅長陵愣了愣,秦衍拉著他躺下,將被子蓋在他身上,而后和衣而臥在他身側(cè)。

秦衍沒出聲,傅長陵也沒說話,那大概是他們最安靜的時候,他們靜靜躺在一起,聽著外面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我明日便離開鴻蒙天宮。”

傅長陵放低了聲，秦衍沒回話，傅長陵整了整情緒，繼續(xù)道：“我偷偷走,后續(xù)肯定會有人問師父之死的罪,你就順著他們查辦,讓師姐或者其他你信任的人來追殺我，這樣一來,魔修便會以為我在被正道追殺，放松對我的警惕。我更好去找第四道氣脈封印?！?/br>
“睡吧。”

秦衍沒有應(yīng)聲，閉上眼睛：“今夜別談這些事了。”

傅長陵聽了秦衍的話,他猶豫了片刻，翻過身來,遲疑道：“師兄,你不要擔(dān)心,我……”

“師父走了。”

秦衍低喃，傅長陵停住正要出口的話，秦衍雖然沒有再多說什么,可在他出聲那一刻，傅長陵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衍是人。

他會累，會疲憊，會難過。江夜白死在他面前，哪怕用理智強(qiáng)撐著自己處理完一切事務(wù)，他也并非毫無感覺。

如今鴻蒙天宮的人都需要他，弟子都仰仗他，其他長老虎視眈眈，他不能停歇半刻，只有身邊這個人，他們以對方為精神上的依靠走過上輩子，而如今，他也唯一只剩下他，能依靠片刻。

傅長陵看著秦衍閉著眼睛，平靜躺在床上的模樣。

他和平日似乎沒有任何不同，像他手中那柄劍一般，冰冷如霜，可傅長陵見到這樣的人，卻有種無聲的心疼蔓延開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來，將人拉到他懷里。

秦衍僵了僵，隨后放軟下來，傅長陵抱著他，他們兩個人在夜里，像是交纏的藤蔓，在這靜默冷寂的世界里，互相依靠著，用身上那一點點溫度，給予著對方撐著走過世界的溫暖。

“你別難過，”傅長陵安撫著他，“我回去，把第四道封印給封上，以后咱們好好修煉。飛升之前能參破此世天機(jī)，到時候我將師父給你找回來，好不好？”

“死了的人，哪里能找回來？”秦衍回答得異常平靜，“你不用擔(dān)心，我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我只是有點累罷了?！?/br>
“咱們不是死了的人嗎？”

傅長陵笑起來，眨了眨眼：“我們還不是回來了？”

秦衍看著傅長陵的笑容，他愣了片刻，過了許久，他僵硬著移開目光，只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yōu)槭裁磿貋?？?/br>
“我一開始以為是機(jī)緣。”

傅長陵認(rèn)真思索著：“但如今想，或許也不是這么簡單。不過此事不必著急，如果我們回來這事真的不是巧合，那么后面那個人，早晚是要出來的。”

秦衍應(yīng)了一聲，他的額頭輕輕抵在傅長陵胸口，傅長陵輕嘆了一聲，攬住他道：“別想太多了，你好好睡吧。今夜我在?！?/br>
“天地入法，”傅長陵笑起來，抬手放在秦衍額間，“今夜好夢?！?/br>
秦衍聽到這話，終于揚起笑容來，他閉上眼睛，低聲道：“謝謝?！?/br>
傅長陵的言靈，大事不敢說，一個好夢，倒是敢給的。

他攬著秦衍，看著秦衍睡過去，那天晚上他沒睡覺，他聽著屋外雨打落葉之聲聽了一夜，他靜靜注視著懷中的青年，看著他俊美蒼白的臉上帶著倦容，靜靜靠在他的胸口，他就覺得，似乎是死也值得了。

雨下到半夜便停了，天還沒亮，傅長陵便看秦衍面上表情逐漸緩和，似乎是夢到了什么很高興的事情，他笑起來，抬手給秦衍施了道法咒，他盯著秦衍看了片刻，最終還是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而后傅長陵整個人便消失在床上，等再出現(xiàn)時，就已經(jīng)到了他自己的房中。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行禮放入靈囊，將江夜白留給他的最后一張封印卷軸認(rèn)真看了一遍，確認(rèn)無誤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