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不是？”

江離剛點了下頭，就聽到程野說:“不是?！?/br>
程野看他，用溫暖和力度給他注入安定劑:“你的內(nèi)心并不認可。你不覺得他說得對，你只是在小時候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

“人是多么復(fù)雜的生物啊，單憑片面印象根本無法觸及一個人的內(nèi)心。他未必看清了你，他不過是在賭，賭你是否會甘心接受他的心理暗示。

“劇本里，那個似乎自信的、用言語來完成自己戰(zhàn)斗的孩子，他又未嘗不是在賭，賭對方是否會因他的話語而內(nèi)心動搖。其實這個方法是危險的，它犧牲了一部分的真實性，而以強烈的情感喚起為目的。

“一直到今天，你都沒有贊同周尋的觀念。你在困惑，在反駁，所以你才會難以念出這段充斥著賭徒心理的臺詞，因為你懷疑它的正確性。周尋的姿態(tài)凄涼又堅決，一遍遍用他自己的情感來綁架你。但是——”

他直視著江離的眼睛:“江離，你從來都不像他說的那樣，你是你自己?！?/br>
江離的后背全是熱汗，他驚異地睜大眼睛，繃著全身之力，心頭猛顫，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程野。

程野說:“或許周尋是無惡意的，他只是太悲觀了。但江離，你并不認可他的觀點，你要聽聽你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信任你自己。”

良久，一陣涼風(fēng)吹來，江離猛地激靈一下，那股燥熱勁兒緩緩?fù)巳?，他接過程野遞來的紙巾，擦拭著額上的汗液。

這章完全是編的哈，不專業(yè)。

第18章破碎與你分享太陽消逝前最后的光彩

接下來的治療中，程野都手握著一條無形的細線，牽引著他走向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

江離恍惚覺得這是一次時空穿行，他回到過去那些日子里，重新認識世界，重新拾回擁有快樂的能力。

他就像站在數(shù)面鏡子之前，把許多個自己一一看遍，從多個角度來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自我。

他冷靜地目睹過去的自己掙扎在悲傷與自毀之中，突然發(fā)覺當(dāng)時令他痛不欲生的東西真的已經(jīng)不再讓他在意了。

他看到高三的自己，渾身僵硬地站在養(yǎng)父母的房門外，慢慢收回想要敲門的曲起的食指，轉(zhuǎn)身離開。

那是個橘色的光線鋪滿大地的傍晚，他從學(xué)校跑回家，因為老師催促他交補課費。

剛剛吃過飯，他忐忑不安地告訴了養(yǎng)父，卻看見兩個大人臉色陰沉地進了房間，商量去了。

江離從來是個聽話的孩子，不會打擾談話的人們。但是晚自習(xí)快要開始了，他必須得趕回學(xué)校，只好硬著頭皮去敲門。

手指還沒貼上木板，隔音效果不好的房間里就傳出了養(yǎng)父憤怒的聲音:“要錢要錢要錢，成天就知道要錢！讀個書花他媽這么多錢，老子的錢是水龍頭里流出來的嗎！”

養(yǎng)母在一旁勸著:“給就給吧，他馬上上大學(xué)了，別為這點事影響他學(xué)習(xí)，他成績那么好?！?/br>
“要不是他成績好，我才不會送他念書！成天一副呆樣子，親戚來了也不知道叫人，還得過精神病。這個兒子養(yǎng)得太憋屈！”

養(yǎng)母嗔怒:“他那是抑郁癥，早就好了！你別老說人家什么精神病的，傷了孩子的心?！?/br>
“怎么了？他那就是精神病！要不是指著他給老子養(yǎng)老，給老子抱孫子，我早他媽要他出去討飯！”

“那你都知道要指望他給你養(yǎng)老，你還不對他好點兒？”

“哼！”養(yǎng)父陰陽怪氣地說，“老子對他還不夠好？換了別人，誰這么伺候他？平時還得照顧他情緒，不在他面前說重話?！?/br>
“唉，你別說了，快拿錢。養(yǎng)條狗還得費心思呢，養(yǎng)個兒子，以后要他回報你的，你別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跟你說，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他懂禮貌，成績好，還聽話，你對他好點兒，以后吃不了虧的！”

江離逃回餐桌邊上，面上火辣辣的，機械地收拾碗筷，meimei在一邊笑嘻嘻地說:“哥哥，你臉紅得好好笑哦?！?/br>
童言無忌，但是說的好真實。他真的好好笑。

江離總以為親情是不求回報的，一家人就不該談利益的，原來是他太天真了。

高三課業(yè)繁重，三天兩頭發(fā)卷子，沒日沒夜地補課。才交了補課費沒多久，學(xué)校又要他交資料費了。

江離沒臉再去要錢，咬著牙做了些很羞愧的事情。他謊稱發(fā)燒，瞞著家長和老師，去給隔壁高中的同學(xué)代考月考。

他坐在陌生的教室里，看著對他來說容易的題目，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

“病”好后回學(xué)校，老師叫他去辦公室，跟他說準備材料申請省三好學(xué)生，他拒絕了。老師不明白，不厭其煩地跟他解釋好處。但他始終低著頭，說自己不配。

他不配，一個給人當(dāng)槍手代考的學(xué)生，不該評三好。

他想勤工儉學(xué)，去食堂打工，但老師一通電話打給他養(yǎng)父母，苦口婆心地讓他們關(guān)心高三生，給他創(chuàng)造條件。如此，好心辦壞事，讓養(yǎng)父母失了面子，也讓他失去工作機會。

后頭，為了交上錢，他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幫人代買奶茶，代買盒飯，代送情書，明明是舉手之勞，他卻做成業(yè)務(wù)，低賤地收取“跑路費”。

那是個昏暗的高三，是由卷子堆起來的、冷眼組成的，骯臟的夏天。

同學(xué)知道他處境艱難，但又不喜他遠超同齡人的沉靜和冷淡，愿意幫他做成“業(yè)務(wù)”，又克制不住青年人特有的對“假成熟”的輕蔑。

他們并不排擠他，也不親近他，永遠保持一定的距離，用混合著憐憫和施舍的心態(tài)給予他一定的幫助，隱晦地觀察他。

江離覺得自己就是個異類。

每到吃飯的時間，他都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悲傷和孤獨。

下課鈴響起，同學(xué)們歡天喜地地從座位上跳起來，呼喝著、大聲嚷嚷著，三五成群地走了，或結(jié)伴回家，或沖往食堂。

江離將書本收進課桌里，按照大小從低到高堆好，緊緊地讓它們抵住桌板——不然，要有不爽他的人故意一撞，書會落到地上。

等他做好這一切，獨自走到食堂時，那里已經(jīng)充滿人了。打飯，端著盤子走到角落的座位上，他慢慢地吃，動作斯文。

湯有點咸，里面放的紫菜也好少。不過豇豆炒rou味道還不壞，米飯也比較松軟。沒有人同他講話，他一個人坐在這里，所以他只用專注于食物，沒過多久便把盤子的東西吃得差不多。

只是當(dāng)他吃完，用紙擦拭嘴唇時，他忽地聽到四面八方圍繞而來的聲響。

遠處回收餐具處的餐盤和筷子的劇烈碰撞聲，同學(xué)們的聊天聲，電視機里的聲音，齊齊涌入他的耳朵。遠遠近近的，哪里都不寧靜。

這些聲音無法避免地影響著他，在他空空蕩蕩的心底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