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沖蘑菇頭嘿嘿一笑，朝王胖子比劃了一下拳頭。

岑寂又道：“哎我跟你說，莊老師給咱介紹的那個病例……”

“是給我?！睂ろ裁骷m正。

“啊，反正就是那個領導家親戚的手術?！贬琶硷w色舞，臉上情緒變化之快，簡直堪比川劇變臉，“這事兒醫(yī)院里現(xiàn)在已經傳開了，我聽普外的人說，他們私底下都議論，咱們科幾個大夫可都盯著這塊肥羊rou呢！我敢打包票，別人不說，小孫和小趙兩個肯定又得找事兒。還有那幾個資歷老的，劉主任、王主任、錢主任……保準都想當主刀。”

“他們怎么知道的？”這件事莊奕除了老陳和自己，誰都沒告訴。

“聽說是新聞上寫了?！贬耪f，“他們家人回國前接受了個什么采訪，說要來西灣醫(yī)院看病，讓咱院里人看見了?！?/br>
尋聿明道：“那陳院長怎么說？”

這次手術是莊奕送給他的一個好機會，不僅因為病人背景如何，主要還在于這臺手術難度頗高，而且備受國際關注，如果他能做好，將是一次漂亮的翻身仗，足可以堵一堵那些說三道四人的嘴。

“這事兒沒公開，他們就是私底下說說罷了?！蹦⒐筋^說，“陳院長也沒表態(tài)，老師你可千萬別大意?！?/br>
尋聿明壓力陡增，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知道了?！?/br>
說話間，有人敲了敲門。

小周跑去一看，笑說：“莊醫(yī)生來了，尋老師，莊醫(yī)生來了！哎，這個小帥哥是誰??？”

尋聿明從床墊上爬起來，探頭看了看，見莊奕和海灣一道走了進來。蘑菇頭察言觀色，拽拽岑寂衣角，道：“老師你快吃飯吧，我們先走了，都快六點半了?！?/br>
六個人會意，一齊告辭而去。

海灣灣放下果籃，問他：“尋大夫怎么樣了？我來看你啦?！?/br>
尋聿明扶著墻坐起身，笑道：“怎么還帶東西，我都沒事了。不是什么大毛病?！?/br>
“這還不是大毛病？！”海灣盤膝坐在地板上，挑眉道：“你可把我們嚇死了，莊奕那天臉都嚇白了，腦門上全是青筋。你可好好的吧，要不然他得心疼死?！?/br>
尋聿明看看莊奕，莊奕與他對視一眼，沒做聲，去廚房里切了些水果出來，面無表情地端給海灣。

“莊醫(yī)生是堵我的嘴嗎？”海灣笑笑，朝尋聿明一眨眼睛，把帶來的黑飯盒拆開，放在床邊的小木桌上?！捌鋵嵨沂莵硭屯赓u的，你嘗嘗看。莊奕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定要給你做清淡好消化的。我們就給你熬了點粥，配小菜吃?！?/br>
尋聿明道聲謝，見菜有三樣，云腿拌薺菜、三鮮豆腐羹，還有一道白灼菜心，味道都很淡，不過的確鮮美。海灣放下飯盒，抱著個火龍果，道：“那我走啦，你們慢慢吃，我路上吃這個?！?/br>
莊奕笑笑，送走他，回來給尋聿明盛了一碗白粥，“餓了吧?！?/br>
“還行，早晨吃的還沒消化完。”

尋聿明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衣，靠著一只大靠枕，端粥碗時格外不方面。他也不敢彎腰，生怕碰到傷口又疼起來。這兩天沒有止痛針，反倒比在醫(yī)院更難受了，精神不好食欲不陣，天天喝粥也膩味。

莊奕見他姿勢不上不下，干脆端過碗來喂他：“病去如抽絲，再忍忍吧。明天我讓灣灣給你做龍須面，換個口味?！?/br>
“不用了。”尋聿明搖搖頭，“怪麻煩的。你這幾天老往我這兒跑，不耽誤事兒嗎？”

已經耽誤了研討會，他不想再讓他一趟趟地奔波。話又說回來，連研討會都耽誤了，別的還有什么所謂呢？

尋聿明一想到這里就心煩，推開碗道：“我吃不下了，你吃吧，別浪費了。”

莊奕擱下碗，嘆息一聲，說：“研討會今年去不成，明年還能去，又不是以后不開了。我不去自己也松了口氣，倒不全是為了你?！?/br>
他說得倒輕松，之前陳霖霖說為這次研討會他已經準備大半年了，不去實在可惜。尋聿明垂著頭，默不作聲。莊奕道：“你生氣了？”

“沒有?！睂ろ裁鞯f。

“你生氣了?！边@次他用的是肯定句。

莊奕不禁惱火：“我去不去研討會和你有什么關系？你生的什么氣?！?/br>
尋聿明聽他語氣不善，也急躁起來：“是，我是生氣。我生氣你居然放棄這么重要的工作機會；我更生氣你是為了我，影響你的工作?！?/br>
他心疼這份人情，更心疼他的事業(yè)。

莊奕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工作工作工作，你滿腦子只有工作，除了工作你心里還有什么？！”

還有你。

尋聿明不敢說，不能說，他眼眶一熱，板著臉道：“工作就是我的全部，沒了它，我一無所有?！?/br>
莊奕一手撐著額頭，嘆了口氣，起身說：“我走了，你自己吃吧?！绷嗥鹜馓祝らT走了。

尋聿明爬起身，走到門口，貓眼之外一片空曠。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他仰起頭，下巴不停地抽搐，胃里仿佛有把刀絞著。扶著墻跌到地上，他終于忍不住，無聲地顫抖起來。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天上陰陰沉沉，海面起了風。莊奕左手握著方向盤，無名指不住痙攣，他點起一支煙，吞吐幾口，慢慢平靜下來。

手機嘀嗒響了一聲。

莊奕撣撣煙灰，打開一瞧，郵箱里躺著教授的回信。

「莊奕你好，

對于當初的事，很抱歉我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因為破格錄取你，是馬修·托雷斯的主意，是他堅持告訴我你是一個極其優(yōu)秀的學生，也是他力主給你一個考試的機會。

由于馬修的強勢，我們的組員在小組討論上不得不作出妥協(xié)，這才引出了后面的事。至于馬修這樣做的原因，我們并不清楚，也許是對你的賞識。遺憾的是他已經從醫(yī)學院離職，我想我也無法再幫你問出答案了。

我不知道時隔多年，這件事對你還有什么困擾。你的錄取流程完全合法，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而且事實證明，馬修是對的，你的確很優(yōu)秀。你依靠實力考入學校，運氣不過是末節(jié)，希望你不要為此煩惱。

祝好運，韋斯特·凱恩。」

想起那天看到的專利轉讓書，再看看這封郵件，莊奕撳滅煙蒂，調轉方向盤，朝醫(yī)院宿舍開去。路上果然下起小雨，淅淅瀝瀝，滴滴答答。他顧不上撐傘，隨手將車停在路邊，三兩步跑上了樓。

尋聿明聽見有人敲門，慢吞吞打開鎖，只見莊奕去而復返，站在門外：“馬修·托雷斯，你買通了他，是不是？”

馬修·托雷斯是醫(yī)學院的教授，他們在斯坦福讀本科時學的是生物學，他不可能認識自己，更不可能知道他如何優(yōu)秀，遑論說服其他人錄取自己。

唯一能和他有交集的，就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