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走過十招。

可是秀姑娘……她轉(zhuǎn)身翻腰，從容應(yīng)對，劍招連接之間婀娜瀟灑，若翔空之蟠龍，若乘風(fēng)之驚鴻，氣勢分毫不輸給人劍合一的薛衣人，且劍法極具觀賞美感。

眾人今日方知那自唐時口頭相傳的“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的公孫劍舞的真正風(fēng)采。

這才叫一舞劍器動四方?。?/br>
他們漸漸忘了去數(shù)洛飛羽究竟在薛衣人手下過了多少招，盡管洛飛羽東躲西閃，幾乎沒什么機會打出反擊，但這樣可怕的對決，在場之人自認若換了自己，只怕一招都接不下。

更遑論洛飛羽身姿輕盈優(yōu)美，就如同在跳舞。這極美的舞姿背后，是同樣極動人心魄的危險！

南宮靈復(fù)雜盯著場中的洛飛羽，心中搖擺掙扎。

他不知道嫂子和他哥之間到底在搞什么鬼，但眼下這局勢，怎么看都像是哥已決定棄車保帥了。

他該不該幫嫂子一把……如果貿(mào)然出手，會不會破壞哥的計劃……

南宮靈握緊了拳。

任慈養(yǎng)育他多年，下手之時，他并非沒有痛的。但做都已經(jīng)做了，何況那毒……是嫂子給的。

就當(dāng)是是因果輪回，還任慈的吧……南宮靈忍住了，沒有動。

洛飛羽已到了極限，大半的技能還在CD，而薛衣人愈戰(zhàn)愈兇，一劍比一劍來的出神入化，他退無可退，交了最后的鵲踏枝，強行從薛衣人劍氣鎖定之中逃脫出來。

面對被對方識破技能的尷尬處境，唯有正面硬賭鵲踏枝50%的閃避概率了。

生死一瞬，這一劍來得既快又慢，劍尖離他心臟只在毫厘之間，洛飛羽連冷汗都落不下來，想閉上眼睛迎接存活失敗的終局，卻連閉眼逃避這無比折磨神經(jīng)的一幕都做不到。

就要……這樣死了嗎？

……

“?！钡匾宦晞Q，一道勁氣撞偏了薛衣人的劍鋒，劍身擦著洛飛羽的手臂飛了過去。

洛飛羽睜大了眼睛，無比驚訝看著面前月白僧袍的背影，連傷口的疼都忘了，腦中亂七八糟。

無花長吁一口氣，余光瞄了眼洛飛羽，轉(zhuǎn)身對薛衣人道：“阿彌陀佛，施主當(dāng)年既做了錯事，又為何不敢承認呢？”

眾人這時才后知后覺從對決中回過神來，只覺這場出乎意料的精彩戰(zhàn)斗，已足夠在場許多人回味一生。

薛衣人皺眉道：“無花？”

“正是?！睙o花微微頷首，舉止風(fēng)雅，豐姿俊逸，“虎毒尚不食子，施主一代名俠，當(dāng)真狠得下心殺人滅口？她固然行事激進、犯下大錯，但無論她死在誰手中，都不該由施主來結(jié)果?！?/br>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居然覺得有理。這薛衣人對不起人家的娘，從小不加管束，現(xiàn)在闖了禍也半點不護持，連為人父的責(zé)任都不想擔(dān)，直接就要一劍斬了人家，實在不配俠名。

冤有頭債有主，就是要清算，也該是他們這些遭了秧的苦主動手才對。

卑鄙薛衣人！定是想著盡快將秀姑娘滅口，再反口否認她身份，好繼續(xù)做他的高貴大俠！

無花生著一張叫人見之便心生好感的臉，由他這般輕描淡寫一攪，薛家莊的聲望是徹底壞了。

洛飛羽靜靜站在無花背后，感覺自己像是第一天認識他，又像是這人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半點都沒變過。

不擇手段，步步為營，隨時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偏偏一言一行又完美得如同鏡中花水中月，無缺無塵。

無花無花，無中生有，有生于無，是無是有，盡是虛相。

就像……石觀音花海里美麗又危險的罌粟。

無花被自己強綁到了一條船上，已絕無可能繼承少林大統(tǒng)，但南宮靈已是丐幫幫主，為了掃清障礙，他決定弄假成真，逼薛衣人名譽掃地，拔掉這超一流高手的威脅性。

當(dāng)真如此？

洛飛羽慢慢笑出了聲，邊笑邊搖頭。

“你說你這死禿驢……就不能好好救我一回，讓我對你抱點希望嗎……”

沒人聽得懂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有無花明白。

無花淡淡看著他沒有回答，眼中是深藏的勝券在握，和一些辨不分明的東西。

“無花大師！這妖女害死我?guī)烷L老西門千，你且讓開，讓我們?yōu)槲鏖T長老報仇！”

“妖女殺害我?guī)涂偲鞍炎?，此仇不報，天星幫顏面何存！?/br>
“我?guī)熜朱`鷲子亦下落不明！海南派同朱砂門情誼深厚，西門長老遇害，我等自當(dāng)同仇敵愾！妖女速速束手就擒！”

無花鎖著眉，好似很不喜歡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很不愿聽見這些世俗的聲音。

“大師為何要護著這妖女！她身世雖可憐，卻也死有余辜！”

無花緩緩嘆了口氣，雙手合十，正欲開口——

門外卻來了個他并不想看到的人。

“死有余辜的不是秀姑娘，若你們今日當(dāng)真逼死了她，才是無可饒恕的罪人！”

楚留香站在門口，風(fēng)流倜儻。

第25章

昆侖之約，只進不出，進了惡人谷在江湖中就是死人了。惡人谷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其實是個終老之地。

無花已猜到洛飛羽身份尊貴，但他居然愿意拋下世人羨艷的富貴和尊崇，跟他去偏僻的惡人谷，而且極有可能去了就在那里白頭，這實在是一種很能打動人的邀請。

他深沉盯著洛飛羽，心中風(fēng)起云涌。

走過三生路，終老惡人谷。

在他眼中，洛飛羽這樣的話，形同在問，我現(xiàn)在要放下一切外物跟你許諾三生，你愿不愿丟掉野心和對天下的圖謀，跟我走？

他……

無花覺得這個問題來得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幾乎令他亂了方寸。

他腦中一瞬間想過了很多很多事，他的隱忍，他的仇恨，他的不甘，他的追逐……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二十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朝空作泡影，卻又忽然搖身一變，成了世人聞風(fēng)喪膽的惡人谷背后真正的主人……

他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一次。

這場夢還遠沒有結(jié)束，但總有夢醒的那天。

夏雪宜看她一眼，原本想要攻擊的手頓了頓。何紅藥對他畢竟有救命之恩，又教他馭蟲，又幫了他許多，此番他一走，何紅藥也必定被五毒教眾人問責(zé)，不知會遭到怎樣懲罰……

他虧欠這少女太多，眼下同五毒教撕破臉，何紅藥已然傷透了心，他有負于人，再多做令她心冷之舉，日后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