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評論過：不同于依仗天賦刻苦便能將一門武學臻于化境的天縱奇才，師父龍老俠稟賦中上，并不能算得一等一。但其人處事冷靜，思路清晰，條例分明，總能事半功倍。

雖然在楚大俠的回憶中，師父更多是個帶著他四處顯擺的身影。

而葉少俠記憶里，老俠每日不過是教他練武和術數(shù)，隨即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罵他不肖、孽徒、鱉孫兒。

第25章

兄弟二人自小拜入門中，被師父撫養(yǎng)教導成人。雖偶有師叔幫忙指點，其師龍老俠也算是嘔心瀝血全年無休了。

某次老俠因故外出，尋回了久違的自由，從此食髓知味每年都要出門幾次。待小師妹學藝也成，老俠更是不斷將其遣往其他門派交流學習，自己則整天出門不愿回家。偶爾歸來，也未必與眾人照面。往往大家發(fā)現(xiàn)了柜中被動過的衣物，或者藏經(jīng)閣里多了摞未分類的典籍，才后知后覺知曉了他的蹤跡。

老俠為人不虛每一行，路上總要做些路見不平的仗義事，或者沿途收集些稀奇古怪的舊書本才滿意。藏經(jīng)閣里這些天南海北的雜書，一半是老俠收徒前搜集整理而來，另一些則是老俠近些年收集批閱，葉少俠分類整理的。

尤其早年收集的典籍，種類繁雜，內容豐富，令少俠不忍釋卷。有古書，有竹簡，還有老俠貓捉狗爬的親筆手抄本，除了部分機關術數(shù)和天文醫(yī)學，多數(shù)還是老俠找給武癡師弟練功的偏方法門……少俠粗粗推算，市面上除了雙修以外的所有法門大概都被刮進這里了。

這些典籍也不是簡單被找來了事，老俠還要親自梳理檢驗一遍。許多旁門左道對尋常人很是有用，但于專注武學的宗師級正派高手來說，意義不大。老俠眼高于頂，心中唯有經(jīng)典絕學才配得上他云師弟。也正因此，多數(shù)典籍雖被帶回門派，也只做了幾段批注便被棄放置一旁。至于那批注，惜字如金，簡潔刻薄，唯“耗時耗力幾何，效果如何，適宜云弟與否”幾點無一不全。

只可惜自家?guī)煹茏硇恼y(tǒng)武學，柳暗花明間倒是便宜了若干年后的不肖孽徒。

少俠當前讀的這頁是講輕功匿蹤之法，也被老俠批了幾段修煉心得后，做下“云弟磊落，怎需藏匿”八字結論。戚戚之情躍然于紙上，不愧是別人家的師兄。

看到匿蹤二字，少俠突然想起件怪事，便轉頭向大俠問去：“我這些天每每在門中行走，都覺得有人背后偷看一般。但轉頭又不見人影，門中可是出了哪位輕功了得的外門師弟？”

“咱仨的輕功都不過如此，外門弟子怕是更難。”楚大俠不以為意：“莫不是師父回來了？”

少俠抿唇緩緩思考：“倒有些可能，但這次十分奇怪。你說師父既然回來，怎可能不帶些東西呢？如今藏經(jīng)閣沒有，師叔那里也沒有。再說，他老人家也不可能在這待上好幾天?！?/br>
說書人俯瞰少俠，心生詫異：與其捎帶東西，歸來多日卻未曾露面這點不是更奇怪么？

轉頭卻見楚大俠贊同道：“師弟說的有理。”

說書人插不上嘴，徑自又氣：嗨呀這得是個什么不著家的破爛兒師父。

“怕是銀鴿送信，被我覺察了吧?！鄙賯b自然聽不到說書的無端廢話，只點頭應了師兄，暫且將這事擱下。忽然卻想起了另一樁，急惶惶又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俠笑他，再拖拖拉拉地勸：“今天初一。你當真是沉溺無涯學海至忘我境地了，學過一手奇門之書，如今卻連日期都記不得？那些術數(shù)雖于武學助益不大，但你這般說東忘西可是不妥。師父教過咱們……”

話到一半，卻忽拍大腿的“啪”聲截斷話頭。

再看少俠急匆匆起身就往外跑，“哎呀我要下山一趟，晚上就回來。師兄記得關門！”叫喊間已躥出門外，一邊還不忘還歪著身子搭手揉腿。

看樣是真的猴急，沒留神把自己給拍疼了。

當晚，葉少俠抱著好容易搞來的一套嫣紅妖姬簽名書，連跑帶躥回了山。這是他花重金，拖相熟的書社老板從皇城走特殊渠道訂來的。

他雖叫少俠，但仍是個青春少年，興奮間自然難以發(fā)覺有影子自身后掠空而去，目的依稀是廚房的方向。

第26章

傳授掌法之后，長者與妖醫(yī)的關系拉進了許多。妖醫(yī)得了甜頭，嘴上也討喜起來，稱呼自然變化頗大，從“你”改成了“劍圣前輩”，語氣也愈發(fā)謙恭。

另一邊“劍圣前輩”也算得上半個厚道人。閑來無事又帶著妖醫(yī)去了城南的一座無名小山，不僅在山中采得好些珍貴藥草，還順便掘地三尺倒了個斗。只半個時辰，便于滿墓室的機關迷陣之中，像逛廟會一般，隨意取了顆夜明珠出來。

“不愧是蝎子幫的墓，看這珠子上的心形！”長者波瀾不驚的贊嘆，“它曾經(jīng)也是傳說中的九大巨珠?！?/br>
“巨珠？不是八大嗎？”

“后來被除名了，還真是替那幫蝎子們著急……”說到別人痛處，長者反而笑了出來。

出古墓，二人購了美酒，尋一處風景優(yōu)美的城外空地，對著明珠暢飲起來。長者顯然十分高興，妖醫(yī)也趁機拍了他許多馬屁。

“前輩智勇無雙，晚生大概一輩子都無法企及了。”

“哪里哪里，只要不待本門，四處多逛逛，你也能成一代奇?zhèn)b。我曾聽聞有一人，機緣巧合進了正道門派卻無心練功四處閑逛，三年間反倒逛出了一身絕世武功，結交若干好友，還娶了十個老婆。不信你也可以嘗試一下?！?/br>
妖醫(yī)無奈，“您又拿晚輩取笑了。”

長者也笑，“那么，老夫給你講一個當真的故事吧?！?/br>
“老夫也出身名門正派，也自小被教導俠之大義。年少時輕率得很，每日勤勉練功，只想要替天行道，劍挑天下不平事。見了邪派自然也是不共戴天，恨不得殺盡世間惡人。少時的摯友紛紛以身殉道，老夫看在眼里，也只想著繼承他們的遺志，讓武林充滿愛與和平。直到……有一天，老夫自己的手足竟與邪派惡人有了私情。”

妖醫(yī)滿頭霧水，只聽得“正派”二字，心中陡然大驚卻不敢擅動，提心吊膽望向長者，聽他繼續(xù)道來。

對方自是知曉他的心事，輕輕又笑，逗他道：“為了正義，我自然想要當場殺了那混蛋?！?/br>
妖醫(yī)覺得今日之長者較以往不同了許多，怯怯問去：“那您把他給……殺了？”

長者笑：“沒有，我把他給放了。”

妖醫(yī)仿佛是聽了天大的好消息，卻又不敢笑出來。偷偷松一口氣再問：“那前輩的手足是……跟那個人一起走了嗎？”

長者卻沒答話。妖醫(yī)忐忑，也不敢再說什么。

安靜了良久，長者才幽幽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