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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苦笑道:“我以為神與妖自有淤泥之別,大人又尚存世間,偽造的神像不可能占領(lǐng)真神之位,一旦廟成必定招來天雷將其擊毀,屆時謊言不攻自破,可是我沒想到……”新的廟宇建成,虺神君的神像正位,可穹空日朗天青,根本不見天雷蹤跡。眾人手持香火在神像前三跪九叩之后,藏在暗處的虺只覺得一股熱流從鼻腔倒灌進來,直入靈臺心肺,身上殘留的鱗片剎那剝落,藏在內(nèi)府的開山、止水兩令忽然動了起來,靈力貫通百脈,境界轉(zhuǎn)眼間節(jié)節(jié)拔高。虺雖為妖類,但蒙蛇妖恩情接受雙令多年,被神力洗髓已久,再加上這些年累積的功德,他雖然不如妖族大能修為高深,卻有著多少妖靈精怪都不能比擬的清圣之氣,更何況他是在眠春山天生地長,對這里的一切常懷慈悲善心。聞蝶給他打造了神君之位,他以此為契機成了眠春山的第三任山神,至死方休。“發(fā)現(xiàn)自身變化后,我雖然驚喜卻更惶恐,因為在我的認知里,只有上任山神死去才能誕生新的山神?!彬成窬?,“我去山腹洞xue尋找大人,可是他不見了?!?/br>聞音皺了皺眉,這樣微妙的時機讓他不得不懷疑聞蝶,也就是如今的神婆。虺神君看穿了他臉上的想法,道:“我也懷疑過,可是我問過山中靈怪,都說沒看到她有何異常,何況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如何能突入山腹犯山神之身?何況,如果大人死了,崩山、覆水之令就會自動歸入我體內(nèi),而我至今沒有得到它們,說明除了隕落,還有第二種神位更迭的辦法?!?/br>停頓片刻,他長長地嘆氣,好像老去了許多。“從那天起我成了眠春山神,但沒有一天放棄過尋找他,可惜都一無所獲,他就好像人間蒸發(fā)了……小蝶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她為我打點一切事務(wù),壓下所有對我不好的聲音,比當年陪在大人身邊的我做得更好,于是我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在春祭那天現(xiàn)身,從此作為山神庇護這里風調(diào)雨順,讓百姓們安居樂業(yè),然后日復一日地聽著他們的愿求,有的被我滿足,有的被我放過,就這樣過了四十多年?!彬成窬穆曇粼絹碓降?,“小蝶老了,對這些事情力不從心,新生的年輕人們都向往外面的世界,而我也不可能永遠對他們有求必應(yīng)……到后來,我體會到大人當年的疲憊,于是回到山腹洞xue等待沉眠?!?/br>然而在三年之后,三首蛇妖出現(xiàn)了。“小蝶拖著病體去廟里點燃請神香,我聽她說完很驚訝,因為我一直在山腹內(nèi),如果山中藏有這等大妖,我不可能不知道?!彬成窬瓜卵鄄€,“我親自去會那妖物,卻沒想到……”哪怕過去了這么多年,哪怕對方已經(jīng)長為三首面目猙獰,他依然認出來了。那是他的大人。“看到他的時候,我終于知道那第二個辦法是什么了……”虺神君苦笑,“世有人妖靈怪四族,此外上神下魔,他雖然沒有死,卻背離神位入了魔道?!?/br>一入魔道,沉淪不復,之前種種,俱化飛煙。聞音哪怕看不見,也能猜得虺神君說到此處時有多么難過,可他依然問了下去:“他本是沉眠,如何入魔?”“我不知道。”虺神君搖了搖頭,“他對此不提片語,只向我急攻,入魔后的他實力更加可怕,而我已經(jīng)衰敗了,最后就變成如你所知的那樣。”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跟神婆一樣有所隱瞞呢?聞音在腦海中把他和神婆所說的話與之前線索串聯(lián)對應(yīng),至此大半都已經(jīng)明晰,可是卻暴露出更深的疑點——曾經(jīng)的山神為何入魔?通道里的壁畫為誰所留,神婆刮去的部分隱藏有什么信息?她為何在多年之前就細心培養(yǎng)出自己這樣一個活祭品,難道是卜算出虺神君命中有此一劫?沒等他想清楚,又是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天際糾纏翻滾的暗影終于將云層徹底撕裂,一只染血的狐爪從碎云間飛快劃過,捕捉到一條粗壯的黑色蛇尾。整座眠春山加快了崩塌和地裂的速度,不少地方已經(jīng)開始下陷。虺神君站了起來,他雙目變冷,如鷹隼一樣注視著下方山林,一青一黃兩道靈光從體內(nèi)竄出,化為兩枚令牌圍繞著他上下翻飛。“山神大人!”就在這當口,聞音叫住了他,“婆婆說過您才脫困,現(xiàn)在不是他的對手,更不能承擔地脈之重,那么……”深吸一口氣,他一字一頓地道:“您把我吃了吧,給這一切做個了斷……只要您能做到,我就沒有遺恨,至死都心甘情愿。”“小子,你不但瞎,還傻嗎?”虺神君輕笑一聲,“我說過,吃掉你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因為……我很快就要死了。”他身上浮現(xiàn)的鱗片越來越多,而且在不斷開裂,下面的血竟然都是黑色,漸漸裸露出來的骨布滿了裂紋。聞音聞到了這股濃烈的腥味,與曾經(jīng)在山神廟里聞到的如出一轍。“一百年前,我被自己庇護的人們千刀萬剮了?!彬成窬溃吧耢`不會死,但我會痛,會恨。”恨意隨著血rou流失而在體內(nèi)瘋長,一度沖擊著本就因為故人入魔而動搖的心神。直到第七天的夜里,蛇妖撤去偽裝,將他帶到了山頂新建的井旁。虺神君一眼就看出,其實這根本不是什么鎮(zhèn)妖井,而是聚陰陣,倘若長期困在其中,必被陰穢所侵,從而心生魔障。“虺,我是真的想殺你,可我也舍不得你。”蛇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座聚陰陣能引方圓三百里的濁氣,哪怕是神靈身處其間也會被污穢侵染,我等著你入魔,重新跟我站在一起……放心,我不會殺光眠春山的人,因為我還需要他們再建一座廟,繼續(xù)供奉你我。哈哈哈哈,讓兩個魔高居神壇竊奪香火愿力,你說這天上要是真的還有玄初神族,會不會氣得下凡來誅殺我們?”他看著蛇妖的眼睛:“你已經(jīng)瘋了?!?/br>“瘋或是清醒,都沒有用,我失去的東西太多,只想連本帶利找回來?!鄙哐龑⑺葡铝司爱斎?,你也可以等那個賤人來救你,只要她有那個本事,而你……呵呵?!?/br>柏樹破土生長,陰氣聚攏過來,虺神君在井下等了一百年,真的等到了神婆化為死靈仍前來相救。可是這一天太晚了。心境失守,魔障橫生,他的元神形體都已經(jīng)被陰氣浸透,如今已是半步踏進魔道,至陽之血雖然能讓他脫困,可是也讓他形神重創(chuàng),如果他不想死,就只能徹底入魔。這兩條蛇雖非同根生,彼此卻因果糾纏天命相交,與伴生半身也無差異。虺一旦成了魔,蛇妖就徹底贏了這場算計,無論神婆的謀算、聞音與暮殘聲的努力亦或者眠春山人百年的掙扎苦難,都變成了魔道的踏腳石。虺神君說完了這些,竟然還笑得出來。“聞音,等會兒小蝶回來,你替我……”他似乎有什么話想叮囑,可是到了嘴邊又咽回去。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