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血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了，早該變質(zhì)發(fā)黑了。但它們還是新鮮血液的顏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流淌起來。

“這是什么陣？你們認(rèn)識嗎?！本G松旖問。

虞長樂搖搖頭，敖宴道：“畫下來，去問先生。”

他們只知道沈厭在研究把人和妖血脈轉(zhuǎn)換的禁術(shù)。但這個陣的出現(xiàn)，卻告訴他們，沈厭的目的絕不止這一點。

二人臨到高處，把這個復(fù)雜的大陣描繪了出來。

“咦？那是什么?！庇蓍L樂把紙收起來，就看到石瀑也就是陣法的中央，有一個人為開鑿出的孔洞。就像石塔的神龕一樣。

都到了這里，要他停下好奇心是不可能的。虞長樂招呼二人，御劍飛到了孔洞處。

孔洞被修葺成神龕形狀，中原風(fēng)格。里頭擺著一樣雪白的東西，一臂長，晶瑩如雪，一節(jié)一節(jié)的，微微彎曲。覆蓋著一層微弱的靈力。

虞長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一路經(jīng)歷過的所有事情，他都沒有這種感覺，可現(xiàn)在他心里卻油然升起一種毛骨悚然，涼氣仿佛從他的腳底貼著脊骨竄到了后腦。

綠松旖?jīng)]認(rèn)出來，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一段脊骨。”虞長樂輕聲道。

敖宴道：“壓陣骨。”

綠松旖一路來也見了不少尸體，他有些困惑于二人臉色大變，咽了下口水道：“只是一段骨頭？很特別嗎？”

虞長樂掃了他一眼，這段脊骨上附著的熟悉靈力更加讓他心生惡寒。

“這是沈厭自己的脊骨?！?/br>
第85章首曜之信

“什么？”綠松旖反應(yīng)過來,臉色也變得不好了，看向脊骨的眼神也變得驚懼起來,“……怎么可能？那他還是活人嗎？”

沒有人能缺了脊骨還能活下來。

“想什么呢?！卑窖绯靶Φ?“這不是真正的他的骨頭，是他的仙骨。”

綠松旖“嗯？”了一聲,目露疑惑。

“我們說靈師修靈，修的就是靈骨。在靈門里，靈骨也被稱作‘仙骨’。一個修者的靈骨最先從脊梁而生,所以以脊骨處靈力最純、最重?！?/br>
虞長樂抿了下唇,“剝離靈骨，比剝除真正的脊骨還要痛苦，也同樣會危及性命?！?/br>
他隔空點了點那雪白的骨梁,“這一段靈骨里凝聚的靈力修為,多得嚇人?！?/br>
“原來如此?！本G松旖抖了一下,“他是自己把靈骨剝出來的？”

綠松旖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覺得不寒而栗,“什么人會這樣折騰自己？他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

脊靈骨如此重要,所以它也常常被用來做壓陣骨。越是修為高的活物取出的脊靈骨，所能壓的陣就越高級。

當(dāng)然,這種類型的陣法都很邪門，書院是不會多教的。虞長樂想想把一個人的脊梁骨活生生地抽出來，就覺得膽寒,更別提還是自己對自己下手。

虞長樂對沈厭的評價又多了一條：為達(dá)目的不折手段,在他眼里,自己和別人都是可以估價的貨品。

剝離靈骨，是和廢除靈根一樣嚴(yán)重的刑罰，而且過程比廢除靈根殘忍百倍，近百年已經(jīng)沒有世家會這樣做了。

“總不能是好心才不選別人。”敖宴呵了一聲。

虞長樂道：“那只能說明他只有這個選擇，這個陣法的特性讓他不得不這樣選?！?/br>
沈厭自己有什么特別？

首先，他是當(dāng)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其次，他還有不為人知的半妖血統(tǒng)。

那么很可能這個陣需要的就是半妖的靈骨。天下半妖本就少，妖物想與人族通婚，首先自己就要修成人形，這就已經(jīng)篩去了八成的妖物了；若兩方修為相差太大，孩子可能直接胎死腹中。

林林總總算下來，要符合修為高、還是半妖的條件，沈厭在當(dāng)時可能只找到了自己。所以他就抽了自己的骨頭。

虞長樂已經(jīng)無法評價了，如果他是沈厭，可能會選擇等待，耐心找一個符合的人選。但對沈厭來說，這個等待的周期不知道有多長，仙骨可以再修，所以他不覺得用自己的骨頭是多大的犧牲。

他的行為實在瘋狂，一方面拼了命地不想死，一方面卻又一點都不怕會把自己搞死一樣。

把自己的想法大致一說，虞長樂視線從脊骨上移開，卻發(fā)現(xiàn)敖宴在看他。

敖宴慢慢道：“你說，你的母親花懷離知道這件事嗎？”

一股涼意猛地竄上虞長樂的心頭。

綠松旖追問道：“什么？虞公子的母親怎么了?！?/br>
敖宴瞥了他一眼：“小孩子問這么多做什么？”

虞長樂的父母，虞思淵和花懷離皆是高手，他們的孩子是半妖，必不會差，還很可能遠(yuǎn)超過父母輩。

沈厭知道這件事嗎？

問鼎之宴上，花懷離為什么會中毒酒？這種無人知曉的毒，害死了虞長樂的父母，卻讓他活了下來。

這樣的陣只有一個嗎？

“別多想?！?/br>
一只手忽然按到了虞長樂肩上，掌心溫度直穿過衣衫。虞長樂捏了下自己的臉，覺得自己現(xiàn)在面色肯定很難看。

虞長樂一直是個很樂天的人，但是他現(xiàn)在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控制心里的厭惡和恨意了。

他離開碧落山之后，仿佛短暫地回歸了正常?？稍谶@一刻無數(shù)畫面忽然涌上了心頭，師祖敘說父母之死的表情、劍穿過渙方君胸膛時濺起的血跡、百花塔里無數(shù)妖物的眼睛。

再怎么逃避都忘不了的一切。

“我要毀掉它。”他輕輕道。

綠松旖抬起頭，心里猝然震了一下。他還從沒有見過虞公子露出這樣的眼神，無比地冰冷。

他看向敖宴，敖公子卻只是搖搖頭，口型道：“沒事?！?/br>
藍(lán)紫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虞公子，在這樣的視線里，綠松旖看到虞長樂雙目驟然化為了火焰般的血紅色，兩只尖尖的金角從他的額頭上冒出，接著是金紋、魚尾。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虞長樂半妖狀態(tài)的樣子，磅礴的靈力震動了他的心臟。

那只白皙卻有力的手伸向了雪色的靈骨——

*

瑪瑙寨，雀綠樓。

素先生眼上蒙著一層白布，手中很慢地辨識著草藥。忽而，她敏感地聽到了什么聲音，直覺般抬頭朝向遠(yuǎn)處。

當(dāng)然是看不到的，然而她手中的動作卻還是停了下來，微微皺起秀氣的眉，放下草藥站了起來。

她走到門前，拿起竹杖戴上斗笠，手按了一下腰間的銀葫蘆，提起那籃草藥，就向樓下山路走去。目的地是寨中書院。

外頭晨霧初散，水汽清新，素先生能感覺到淡淡的陽光照在臉上的溫度，還有露珠花香的氣味。石板路上有一層水，她走得很小心。

就在昨天傍晚，消息說溪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