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甚至站了起來，喝道：“沈淵渟，這是怎么回事??？”

嗡嗡的議論聲在四周響起,顯然有不少人都認(rèn)出了那個人。

沈淵渟不為所動,負(fù)手而立看著底下。虞長樂感覺到那雙幽黑如潭的眼睛似乎輕輕地往自己這里看了一眼，他忙低下頭，敖宴輕聲問道：“那個人是誰？”

“沈淵渟,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白須老翁臉色都漲紅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手顫抖地指著那個站在沈淵渟身側(cè)的青年,“真的……真的是他？”

這白須老翁穿著的家服虞長樂有印象,似乎是并州的一個小世家。當(dāng)初秀榮鐘氏倒臺,這些曾受鐘氏蔭蔽的小世家也受了很大震蕩，留存的幾支現(xiàn)今只能顧忌并州外圍一圈的安危。

“李家主,不要急著?！鄙驕Y渟微微一笑，笑容十分之得體，“我于這場出梅宴喚各位客來,就是為了此事。”

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白須老者直直地坐下去,雙眼始終盯著那個年輕人，甚至眼眶都紅了一圈。

沈淵渟身旁的青年穿著一身雪色道袍，邊沿滾金浪，三道金色慧劍長帶從他腰際垂落，發(fā)間只一支道簪。面若瓊花，清美異常，眼尾有一粒朱砂小痣。

他個頭比沈淵渟矮一些，然而氣質(zhì)風(fēng)度都是上等，即便站在瑯琊沈家主一旁，也沒有被掩蓋鋒芒。

虞長樂再三確認(rèn)了青年的長相，壓下心頭那股不安和悚然，幾不可聞地對敖宴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鐘憶?！?/br>
當(dāng)年秀榮鐘氏風(fēng)頭無兩的雙璧之一，雙子里的兄長。本該早已死去的鐘憶。

敖宴微瞇起眼，沒有反問“你沒看錯？”。因為在場諸人的反應(yīng)，也都從側(cè)面佐證了這一點。那一邊沈明華還十分懵然，端著茶不知是放是喝：“爹？你快說說是怎么回事。怎么了這是？”

虞長樂在沈厭的虛境里見過雙子里鐘愷的相貌，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二人長相幾乎一模一樣，氣質(zhì)卻是迥然。

虛境里鐘愷的紅痣長在額心，那這一位紅痣生于眼尾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鐘憶了。但是，這個“鐘憶”一臉漠然，仿佛視周遭的一切為無物，站在那里卻有如一尊冰雪的塑像。臉上沒有一點情緒的意味。

那雙黑眸里也空無一物，只靜靜地半垂著睫毛，視線沒有焦點。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只留下一具空殼rou身和靈力，狀態(tài)一眼便知十分異常。

那白須老者狠狠抹了一把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問你，他是不是縱云子？”

“縱云子”這個名字在虞長樂聽來十分陌生，傳聞鐘憶修無情道，想來這就是他的名號了。

沈淵渟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輕笑道：“我有九成的把握，他是。”

得到了沈淵渟的親口承認(rèn)，周遭一下子議論紛紛起來。殷子聞閑閑地喝了口茶，冷笑著注視著二樓。阿燕則是說出了大部分人的想法：“哇……這可真是，了不得的消息?！?/br>
白須老者仿佛一下子恍惚了似的，肩垮下來，喃喃道：“縱云子……縱云子。我就知道，縱云子怎么可能就那樣走火入魔死了？太好了，太好了……”

“那個……我問一下哈，縱云子是誰？”沈明華左看右看，莫名其妙。白須老者道：“那一代秀榮鐘氏最杰出的修者，鐘憶，道號縱云子！”

沈明華“噗”地一口把茶噴了出來：“你說啥？他不是自殺死了嗎??！”

大概是覺得沈明華太呱噪，一直神色自若的沈淵渟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蹙眉道：“明華，你先不要說話了?！?/br>
“……哦?！鄙蛎魅A訕訕道。

這段往事雖已被塵封，但世人多少也都知道當(dāng)年鐘家的一團(tuán)亂象。當(dāng)時的老鐘家主死后，鐘愷接替家主之職責(zé)，舉辦了一場世家盛會。

就在這場盛會上，縱云子鐘憶走火入魔，屠戮多人后自刎而亡。

可現(xiàn)在，鐘憶就活生生地站在了眾人面前。白須老者已經(jīng)完全安定了下來，頷首對沈淵渟道：“沈家主，你說說看，這是怎么一回事?！?/br>
他眼神里帶了點憂色，是在擔(dān)心鐘憶現(xiàn)在這不正常的狀態(tài)。

“此時干系重大，我不能現(xiàn)在就明說?！鄙驕Y渟輕敲了一下闌干，虞長樂心中一緊，“一切都在明日宴上揭曉。但我能告訴你們，縱云子此刻并非癡愚?！?/br>
他比了一個手勢，鐘憶便如被cao控的木偶一般轉(zhuǎn)過了身。沈淵渟道一聲“失禮了”，將他披散在背后的頭發(fā)撇開。

只見鐘憶的后頸處釘著一枚漆黑的長釘，刺入了脊骨，上頭浮動著金色的咒文。

白須李家主立刻瞪大了眼睛，拍桌道：“沈淵渟，爾敢！”

他抬手就揮出一劍，一直沒說話的商不凡趕忙起身，兩道劍光驟然相擊。

“哎喲！”

阿燕忙替殷子聞?chuàng)踝。瑑扇说恼惺綆鹨魂囷L(fēng)，客棧中桌子上的茶盞全都“啪啦”碎了個干凈。

虞長樂咳咳兩聲從圈住自己的敖宴的懷中鉆出，看向了那枚黑色的釘子。

那是一枚魂釘，是禁咒中的禁咒?；赆斎牍撬瑁隳軐⒁粋€人的修為壓制，使人變?yōu)槿绱说目苣?，且意識混沌，不知今夕是何夕。

“李家主何必動怒？這并非在下本意?！鄙驕Y渟不受影響，道，“若我不這么做，怕是在座各位都無法好端端地坐在這里談話了。我發(fā)現(xiàn)縱云子時，他差一點就要刺殺在下了。”

“那沈家主也不能這樣對待縱云子！”李家主怒氣沖沖，“這簡直是侮辱！”

他大力把劍拍在桌上，神色兇狠。商不凡笑呵呵地打圓場道：“前輩，身體是自己的，氣壞了就不好了嘛。我相信沈家主心里是比前輩有數(shù)的?！?/br>
商不凡一開口，眾人都露出了微妙的神色。虞長樂有些不忍卒視，心想正常的安慰的話，怎么給他一說就這么像嘲諷。這商家主果真如傳言里一樣，絲毫不會為人處世。

沈淵渟道：“不凡，少說兩句?！?/br>
“??？哦。好的?！?/br>
李家主緊抿著嘴不再說話，沈淵渟也好像沒了再開口的意思。鐘憶轉(zhuǎn)過了身，依舊是泥胎木塑的樣子。

“大家喝茶，喝茶?！鄙滩环驳馈?/br>
于是現(xiàn)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殷子聞對這些爭斗興趣缺缺，嘲笑道：“看來這兩日能看不少世家的笑話。”

“我倒是對那個人很好奇?！庇蓍L樂小聲回道，“不知道明天沈淵……沈家主會說什么呢?！?/br>
“咳，那個，我想說幾句話?！?/br>
有人忽然開口道。

他是世家一堆里的人，說話時站了起來，仿佛是和周圍人商議好了的樣子?！拔艺f句公道話，李家主，不是誰都受過鐘家恩惠的。你出手要傷沈家主，是沈家主大度不與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