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衛(wèi)有過交集和約定的“自己”，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活下去，將腹中屬于自己夫君的孩子順利產(chǎn)下而已……

從同為人類的角度而言，喬溫理解雪路。

想要活下去，想要將自己和自己孩子的生命延續(xù)下去，這絕不是什么罪過，只是人類出于求生本能做出的下意識的選擇罷了。

但是由此造成的種種誤會，甚至說是她的這個選擇才引發(fā)了巴衛(wèi)強闖龍宮搶奪龍王之眼、與墮落神明定下不可能實現(xiàn)的約定從而受到詛咒……

這也都是因為雪路明知真相卻選擇冒充“自己”，而最終造成的后果。

喬溫很難說作為巴衛(wèi)的朋友，他的立場能夠偏向雪路。

哪怕他真的能夠理解她所做的一切。

喬溫長長出了口氣。

果然人心都是偏的啊……

他想。

相比于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當然還是自己的朋友比較重要。

而這位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朋友，顯然也同樣重視著他。

喬溫幾乎感覺到了身后不斷逼近而來的，屬于巴衛(wèi)的氣場。

那是強大又凌厲，帶著毫無掩飾的濃烈怒火，和令人膽寒的驚天殺意的，屬于大妖怪的氣場。

惡羅王的速度漸漸減緩下來。

直到最后，他保持著將喬溫夾在手臂間的姿勢，轉(zhuǎn)過身，正面迎向已經(jīng)追到距離他身后不足五米遠地方的銀發(fā)妖狐——

“喲，兄弟?！?/br>
紅發(fā)妖怪沒事人一樣熟稔地對對面的妖狐打起招呼。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追過來了。”惡羅王一臉遺憾，“我還沒能和這小子玩上一玩呢……”

巴衛(wèi)面對惡羅王，雖然臉色十分陰沉，但喬溫能分辨得出，他身上那股滔天的殺氣，卻不是對著惡羅王而去的——巴衛(wèi)對惡羅王只有怒火，而沒有殺意。

妖狐冷冷開口：

“少廢話！把人還我?！?/br>
惡羅王后退一步，明確表示拒絕：

“不要這么絕情嘛！借我玩一下??！”

巴衛(wèi)的臉色徹底冷了下去：

“他不是玩具。”

“……哈？”

在惡羅王“你在說什么？”的不解目光中，巴衛(wèi)語氣平靜卻無比堅定：

“他是我認可的友人，不是什么玩具。”

惡羅王用一種全新的眼神上下打量巴衛(wèi)，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這么說你真的交了個人類朋友？”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明顯的驚嘆和興味。

“他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以為你只是又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新玩具，偷偷藏起來自己玩得開心不肯告訴我呢……結(jié)果居然是真的？”

惡羅王看看巴衛(wèi)，又看看被夾在自己臂間的喬溫，不等巴衛(wèi)回答，自顧自地又說下去：

“也對……你的那個‘秘密基地’，就連我都不肯帶去，卻能允許這個家伙和你一起進去……最近約你一起去‘玩’，你也總是拒絕，想必沒有跟我一起的時候，你也是一直跟這家伙待在一起吧？”

惡羅王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人類有什么好？”

他盯視著妖狐的眼睛，神色中帶著nongnong的不解和困惑。

“你明明知道人類是多么弱小……”

是隨便揮揮手，就能被輕易成群殺死的，弱小、無用又無趣的存在。

為什么到頭來，你卻將一個人類當作了朋友？

是將這個人類看作是了與他惡羅王同等的存在么？

惡羅王的疑問中雖然傳達出了這種種含義，但出乎意料地，卻沒有什么受到侮辱，或者與人類在巴衛(wèi)心中占據(jù)同等的地位，而產(chǎn)生什么不甘或是感到被背叛的憤怒……之類的情緒。

他只是……真的在疑惑不解。

不明白明明應(yīng)該與自己同樣，將人類視作螻蟻的唯一的兄弟，為什么突然有了這樣令他全然無法理解的變化。

巴衛(wèi)注視著這樣的惡羅王，突然回想起曾經(jīng)第一次察覺到惡羅王的氣息接近，他為了不令喬溫為難，自己選擇獨自離開，將即將侵入楓之村的惡羅王引走……那次之后，他被莫名的情緒驅(qū)使，明明沒什么像樣的理由，卻還是以“報答救命之恩”這種爛借口為由，強行再次回到喬溫身邊，帶他去看叢林深處那座傳說中的螢火蟲之湖……

那一晚的歸途中，喬溫問他惡羅王的事后來是如何解決的。

巴衛(wèi)記得自己當時回答：“只要告訴他我是被出云的那些家伙襲擊，受了重傷于是躲起來養(yǎng)傷了，剛剛才傷愈，其他他是不會追問太多的。”

因為說起來雖然很難以置信，但惡羅王的確是非常單純的性格。

他在意的只是巴衛(wèi)這段時間突然消失的原因，至于中間還有什么細節(jié)，那對他而言并不重要——只要巴衛(wèi)不是厭倦了與他一起四處玩樂的時光，想要與他分道揚鑣就行。

巴衛(wèi)也還記得，當時聽自己這么說完以后，喬溫看向他的那個詭異的、說不出什么意味的復雜眼神……

“所以惡羅王和巴衛(wèi)你是不一樣的?！?/br>
喬溫那時候嘆息著說。

巴衛(wèi)當時并沒有理解為什么喬溫會得出這么一個看似與他們討論的話題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莫名其妙結(jié)論。

但是現(xiàn)在，看著面前滿臉寫著不解的惡羅王，巴衛(wèi)想，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人類……我也不知道他們有什么好?！?/br>
妖狐誠實地回答了自己曾經(jīng)擁有的唯一一個朋友的疑問。

在惡羅王“你在跟我開玩笑？！”的玩味注視中，他神色柔和起來：

“正因為我也不知道人類到底有什么好，所以我才想留在他身邊的……”

妖狐的眼神落向仍然被惡羅王緊緊夾在臂彎里的喬溫：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吸引著我，讓我總是不由自主想要靠近這個人……”

而越是靠近，就越是能感覺到人類的神奇和……不可思議。

這不是指喬溫所擁有的力量。

或許巴衛(wèi)最初的確是被力量吸引，認為喬溫算是人類之中比較“夠資格”成為他朋友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個，但是隨著兩人之間相處的不斷加深，巴衛(wèi)漸漸開始對喬溫本身，而非他所展示的力量，感到了好奇和……被吸引。

人類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存在。

巴衛(wèi)不只一次這么想。

就像那個和喬溫同樣來自500年后的名為日暮戈薇的少女。

她是那么弱小，甚至離開了那只半妖，很多時候她連跟上同伴們的腳步都無法做到。

但就是這樣一個脆弱到巴衛(wèi)甚至都無法想象她到底要怎么在這戰(zhàn)國時代活下去的人類小姑娘，卻能在某個瞬間，為了某個莫名其妙的理由，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射出連巴衛(wèi)也不敢直面其鋒芒的、充滿炫目靈光的一箭……

是的，巴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