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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更多地繼承了其母,眉眼之間依稀可窺見當年的姚妃玉貌。他儒雅清秀,泛著淡淡書卷氣。讓人很難將他與舞刀弄槍聯(lián)系到一起。花小樓幫陸賦倒了一杯茶遞給他,陸賦接過茶杯飲下,覺得喉嚨里舒服了些,這才開口道:“今日一早便勞煩兩位指點,陸賦感激不盡!”說完微微作揖,恭敬地朝陸邈行了一禮。陸賦畢竟還是少年模樣,眉眼還未長開,只是眼中的銳利與冷峻卻不是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年所應(yīng)當具有的。陸綏躲在暗處看著眼前這個六年不曾見過的小侄子,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好像前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還是一個錦衣玉冠,貴氣橫溢的翩翩少年,一眨眼就是六年匆匆而過,少年也早已歷盡千帆,連笑容都多了些說不出的苦澀。“賦兒!”陸綏抬腳邁出步子,喚了一聲院中的少年。陸賦聞聲回頭,一看見陸綏神色微動,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最終低低地喚了一聲:“……小叔叔?!?/br>陸綏應(yīng)了一聲,快步走到他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怎么樣,身子可有不舒服?”陸賦搖了搖頭:“賦兒一切安好,小叔叔不必掛心?!彼f完話,在一旁石桌邊坐著剝荔枝的花小樓斜斜瞟了陸綏一眼,道:“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多費口舌?!?/br>花小樓諷刺的話還沒說完,張嘴就被陸邈扔進來一顆荔枝,轉(zhuǎn)頭不解地看他,卻見陸邈什么也沒說,只專心低頭擺弄手中的荔枝。花小樓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陸綏,勉強咽下自己肚子里一大串挖苦諷刺陸綏的話,一邊嚼著嘴里的一邊開口稱贊:“四哥剝的荔枝好甜。”陸綏懶得搭理花小樓,攬著溫庭弈打算對陸賦介紹,只是一個小嬸嬸怎么也說不出口。還是溫庭弈自己開口:“賦兒日后可喚我公子,不過一個稱呼,不必介懷?!?/br>陸賦雙手作揖,依言喚了他一聲公子。眾人拾階而上步入高臺之上的石亭中,石亭內(nèi)鋪著虎皮毯子,燃燒著金絲暖炭,溫暖舒適。溫庭弈身上披著帶帽的的雪白狐裘,進了石亭卻也不打算脫下。花小樓面帶疑惑問道:“溫哥,進了這里,你怎么也不脫去狐裘?”溫庭弈的脖子上滿是陸綏昨晚的杰作,方才沒有注意已經(jīng)讓葉寶璋笑話了,此刻還有陸賦在場,讓他怎么好意思脫下狐裘。陸綏一想起這一茬就回想起昨夜的光景,知道自家媳婦臉皮薄,連忙開口解釋道:“珩蕭天生體寒受不得涼。”花小樓沒多想,只點點頭道:“那過會我替溫哥把把脈,開副方子仔細調(diào)理?!?/br>溫庭弈略微點點頭,扶著陸綏的胳膊緩緩坐了下來。誰想屁股一挨石凳當即痛得皺起了眉頭?;ㄐ瞧骋娝@個反應(yīng),忽然福至心靈什么都明白了。陸綏坐在溫庭弈身邊,一只手背后悄悄替他揉揉腰,開口問道:“賦兒,這六年你究竟在何處,為何我和你皇姑四處尋找卻探不到你一丁半點的消息?!?/br>陸賦面露痛色,似乎并不大愿意想起這段沉重的往事,猶豫了半晌還是緩緩開口。“當年父皇遭人陷害,事發(fā)當晚他本欲進宮向皇爺爺解釋,誰想那天晚上突然有一幫刺客來勢洶洶殺進了東宮,當晚又正巧禁軍營的人休值,東宮正門被封,我們遞不出去消息,只能困在東宮里等著被這幫人殺害?!?/br>他講話的語調(diào)平平淡淡,似乎說的這件事情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陸綏聽得心頭一緊,緩緩閉上了眼睛。當年的事情他當然知道。不過,事情可完全不是陸賦口中的樣子。太子丹與亂黨勾結(jié)意圖不軌,罪行揭露后畏懼罪責,故于東宮自焚而亡。東宮的一把火整整燒了一夜,將什么東西都毀得一干二凈。從此以后世間多了個謀逆的太子,少了個應(yīng)該公布天下的真相。嫻皇后病故多年,不論當年多么情深義重,死后都化云煙散。祈帝另立南氏為后,寵文氏,太子后期不得圣寵,又無母族勢力,哪怕被冤致死,也不過換來大殿上的九五之尊一句沒有感情的“厚葬了吧。”陸綏胸中氣海翻涌,捏著茶杯的手不住使力,眼看茶杯就要在他手中崩裂時,溫庭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冰涼的感覺順著指間傳來,讓他稍稍清醒。陸綏靜了靜心,平緩語氣問到:“那,你是如何逃出來的?”陸賦垂落眼簾,輕聲道:“我被人刺了一刀卻僥幸沒死,等到刺客都走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偷偷溜出了東宮?!?/br>陸賦輕描淡寫兩句話,其中的心酸又有誰人能夠理解。東宮遇難時他才年僅七歲,也許當天早上還拉著母妃的手讓她陪自己用早膳,扯著父親的衣擺讓他抽問自己今日的功課。誰想一夕之間,就是家破人亡,生離死別。那一夜的火光沖天,陸賦搖搖晃晃從地上起來,他看見了倒在地上橫七豎八地尸體,也看見了姿容絕色的母妃鬢發(fā)凌亂,珠釵散地,她眼神逐漸渙散,臨死卻還固執(zhí)地朝他伸手,無聲說道:“賦兒,快跑,活下去啊……”她的眼角掛著血淚,看著他待在原地,吊著一口氣不斷地沖他喊道:“快跑啊,活下去啊……”六年以來,這一幕幾乎日日都在折磨著陸賦,母妃的那句活下去成了他余生唯一的目標。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忍。“我逃出東宮后知道很快就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沒死,因此連夜逃出了京城,但也不敢離京城太遠,于是就隱姓埋名蝸居在了京城旁邊的小山村。除了日常所需會出門,其他時間我都會待在村子里。”他頓了一頓,突然皺了皺眉頭道:“其實這六年以來,我一直覺得有人知曉我的行蹤,并且一直在幫我。但凡我缺少什么,隔日都會在院子里的臺階上發(fā)現(xiàn)。起初我以為是村子里的人見我可憐才接濟我?!?/br>“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并不希望我知道他是誰。我曾經(jīng)守了幾夜等他,他卻不來了,等我放松警惕,他就又會偷偷送來我所需的一應(yīng)物品?!?/br>溫庭弈聞言,突然問道:“你一直都在長安附近,那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千金坊?”陸賦聞言,不經(jīng)意間蹙了蹙眉,這才答道:“是兩個月前,那人突然放下一張字條要我動身去蜀州,說會遇到你們。我起初不信,可沒過幾日那人又開始催促,我擔心對方有詐,但也不敢繼續(xù)留在村莊。剛打算離開,就被人綁到了千金坊?!?/br>溫庭弈聞言點了點頭,抬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剛放到嘴邊突然想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