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沒再提問，他本想讓章昱謹(jǐn)去看看過去的朋友圈，和工作群中的消息，其中定然有竹寧存在過的痕跡。

但竹寧猛然想到，這次百鬼夜行的伊始，便是鬼域眾鬼利用滲透到陰間的信號，作為媒介入侵人間。那些網(wǎng)絡(luò)上的東西，不是不能更改。

竹寧如此提示，反倒像是個正在對特調(diào)處下套的陰魂。

況且，如果真的有背后的勢力在謀劃這一切，也可以利用陰魂在網(wǎng)絡(luò)痕跡中做手腳。

朋友圈，不一定是真的。

竹寧沉默了幾秒，直接掛斷了電話，而后盯著眼前一口未動的咖啡，陷入了沉思。

隨后，竹寧拿起手機，給通訊錄中每一個聯(lián)系人都打了一次電話，所有人接到電話的的第一句話都是：“你是誰，你怎么會在我的通訊錄里？”

包括竹寧的父母。

唯有竹父的反應(yīng)稍有不同，他樂呵呵地詢問竹寧是竹家哪個小輩，需不需要在這亂時候，回竹家尋求庇護。

最終，竹寧忐忑地拿出與黑無常通訊的宣紙，一筆一劃地寫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但等待了數(shù)分鐘，宣紙仍是空空一片，并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黑無常不會記得你。”

德森校長的聲音從后傳來。

竹寧猛然轉(zhuǎn)身，警惕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的中年人：“這一切都是你布置的？”

德森校長神色平和，似乎早就料到了竹寧的反應(yīng)：“冥王，雖然你落到今天這副模樣，就連舊日的下屬，都能玩弄你于鼓掌之間，但我并不敢完全放心。”

竹寧并沒有貿(mào)然開口，只是全身緊繃，隨時準(zhǔn)備借鬼差令逃回地府。

德森校長和藹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逃去地府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黑無常根本不會記得他曾分出一部分神識，恐怕子在看到那個紙偶一瞬間就會痛下殺手，更何況你這個……陌生人？”

竹寧：“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沒做?！钡律ｉL就像個威嚴(yán)慈祥的老人，世間的任何詭計和他都扯不上干系，“殘魂不可補這是天道，強行用他人之魂補全，少許暫無大礙，但多了……”

德森校長頓了頓，似乎想讓自己的話語更好被理解，“冥王，你以為逃脫萬骨淵迷霧的，那個靈魂力量的邊界，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個界限，一個神魂被天道認(rèn)作新魂的界限?！?/br>
竹寧終于明白了，殘魂不可補，這幾乎是三界人人熟知的常識，而萬骨淵迷霧這個看似違反天道的存在，其實是鉆了個空子。

并不是受損的魂魄被一定程度的修復(fù)，而是殘魂夾雜著無數(shù)靈魂碎渣，糅合而成了一個全新的魂魄。

盡管竹寧的魂魄只修復(fù)了微不可查的一點點，他自己根本感覺不到，但對于天道來說，舊時的竹寧，或者說冥王，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復(fù)存在。

記憶也就隨之消失了。

竹寧：“但天庭記得我，你也記得我?！?/br>
德森校長似乎心情很好，不介意耐心地為昔日的冥王解答疑惑：“我畢竟是北陰大帝，就連舊日的天庭也要畏我三分，不會沒有自己的手段?！?/br>
“而天庭，是上界，凡人陰鬼畏如圣律的天道，對于仙神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規(guī)矩?！?/br>
“冥王，我對你并無敵意，不修復(fù)魂魄你會魂飛魄散，這是你的必經(jīng)之路，只不過正好為我所用而已?！?/br>
竹寧笑了一下，但并不達(dá)眼底：“我還得謝謝你了？”

“冥王，我給你三日時間，你好好想一想?！钡律ｉL似乎對竹寧的壞情緒很是理解，他并不焦急，“紙偶恐怕在回到無常殿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被黑無常抹殺，現(xiàn)在三界中記得你的，只有你的敵人天庭……和我?！?/br>
德森校長放緩聲音，一字一句道：“黑無常只忠于舊時的冥王，為了冥王遺志他會不惜一切手段。而現(xiàn)在的你，只是個魂魄盡失的可憐蟲，舊日冥王的一個不光彩的影子?！?/br>
德森校長：“與我結(jié)盟，才是你唯一的活路?！?/br>
竹寧低頭看著桌面上，早已涼透的咖啡，沉默了許久，最終開口道：“我想一想?！?/br>
德森校長不在多言，似乎早已勝券，他點頭示意轉(zhuǎn)身消失在了空氣中。

竹寧，依舊盯著桌上的咖啡，他并不是在傷春悲秋，因為北陰大帝至少算錯了一件事，無常紙偶此刻正在他的口袋里當(dāng)竊聽器，并沒有返回?zé)o常殿被本尊抹殺。

而竹寧盯著那杯咖啡的原因是，在咖啡廳幽藍(lán)光暈格調(diào)的布景中，那杯咖啡中的人形倒影，似乎非常奇怪。

奇怪到竹寧打發(fā)走了北陰大帝，專門盯著咖啡杯看了五分鐘的時間。

而后，竹寧終于觀察出了到底是哪里不對，咖啡中的倒影的面容衣著，甚至手臂放在桌上的角度，都和他一模一樣。

但如果仔細(xì)去看，卻能隱約看到，咖啡杯里的竹寧臉上，似乎帶著淡淡的微笑……

竹寧心里有點發(fā)毛，對于他來說，這杯咖啡比北陰大帝要可怕得多。

他不由得想起最近陽間發(fā)生的事，人間的水，在殺人。

水里有什么東西，進了他的咖啡杯？

第184章Chapter184殺人的水2

第二個五分鐘過去了,咖啡杯中的影子,依舊笑得十分詭異。

仿佛不仔細(xì)去看，里面的人影和竹寧別無二致,但要是長時間盯著純黑色的咖啡不動,就能從液面上的臉上,看到淡淡的笑意。

而這種笑容，并不像是某種外力或者陰氣,占據(jù)了杯子中的倒影，反倒像是竹寧自己,真的在笑。

這種感覺真實到,就連竹寧都有些不確定了,他拿出手機,點開了系統(tǒng)自帶的鏡子小程序，此時此刻竹寧真實的模樣,立刻顯現(xiàn)在了鏡像的手機屏幕中。

鏡子照映出的少年看起來極為緊張，臉頰蒼白而少有血色,神色間沒有絲毫笑意。

竹寧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心中暗自嘲笑一杯咖啡就能把自己嚇成這副模樣。

但嘲笑歸嘲笑，但恐懼一旦植根于心底根本無法擺脫，竹寧盡管在嘲笑自己膽小，但仍舊不敢再次看向咖啡杯。

但……

在這晚上十一點的幽暗咖啡廳里，長時間看著手機屏幕中的鏡子,也是件極為恐怖的事。竹寧總是難以自制地去關(guān)注屏幕中,自己身后那些不甚清晰的空桌椅里,有沒有人……

近一個小時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讓竹寧心情極差，心中無名火蹭蹭直冒。

自己花錢買的咖啡，這么不聽話？

喝了它！

竹寧閉上眼睛，摸黑端起咖啡杯，咕嘟一口……連杯子吞了。

……

怕什么？世界上最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不是地球突然停轉(zhuǎn)，而是小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