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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阿啾也帶上了,走之前對白準(zhǔn)說,“晚上咱們涮鍋吃?”這么大的雨,最適合吃涮rou,叫京菜館子里送個銅鍋來,片好的rou湯熟了沾麻醬吃。白準(zhǔn)點點頭:“好?!?/br>他難得這么好說話,平時就算心里喜歡,也絕不說個好字,霍震燁笑了:“那我走了,等我回來。”小黃雀十分不愿意出門,它是紙扎的,翅膀不能碰水,碰了水就毛就花了,朱頂更瞧不上它。但霍震燁把它放在肩上:“絕不讓雨淋著你。”阿啾還是不樂意,外面那么潮,水氣沾在身上,它一點也不舒服,氣得用喙啄霍震燁的脖子,霍震燁捂著脖子,帶阿啾出門了。門一關(guān)上,阿秀就捧出香爐,她也不敢往天井邊靠,所有的人紙人都貼著墻,就怕水氣沾身。白準(zhǔn)用黃紙點燃線香,往爐中一插,在紙上寫下“宋瑛”兩個字。眼看煙霧透過雨幕飄了出去,白準(zhǔn)撐著傘出了門。長巷無人,家家戶戶都把門窗關(guān)緊,這種天氣誰也不出門,白準(zhǔn)的輪椅聲被雨聲遮住,他到了巷子口,招手?jǐn)r了一輛黃包車。才剛走出長巷,長衫就已經(jīng)被雨打濕,黃包車夫看他的樣子:“少爺,您可有人陪?”“我要出城?!闭f著拋出一塊銀洋。這個天氣還在外面拉車的都是家里揭不開鍋的,一看白準(zhǔn)出手闊綽,趕緊將他抬上車:“那少爺,咱走了。”霍震燁開車去捕房,把大頭叫出來:“跟我走一趟?!?/br>開車到了喬家花園,大頭看著鐵門問:“霍公子我們不是查閻裁縫的案子嘛,怎么開車到這里來?。俊?/br>霍震燁拍一拍大頭:“等會我進去,你什么都不要說,只管聽我的?!?/br>不帶個巡捕,喬家哪可能讓他搜花園。大頭不明所以,但他十分信服霍震燁的,點頭答應(yīng)。霍震燁敲開喬家的大門,出來開門的是女傭人:“你們找誰啊?”“找你們家說話算話的?!被粽馃畲┲餮b,但他身后的大頭一身巡捕制服,腰上還掛著警棍,女傭人看一眼,把他們請進門廳。沒一會兒從樓上下來個很憔悴的年輕女人,她打量霍震燁和大頭,輕聲問:“兩位先生,請問你們有什么事嗎?”“我們接到匿名報案,說你們院子里藏了尸體?!?/br>霍震燁一點沒迂回,也不知是這雨下得他心煩,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他總覺得心里不安寧,想趕緊把這件事解決掉,趕緊回去。喬少奶奶臉都嚇白了:“胡說!我們家里怎么會有……會有……”她連尸體兩個字都說不出口。霍震燁掃她一眼,心中了然,喜紅報仇還真是有仇才報,看來這個喬少奶奶沒有參與其中,所以全家得“病”,只有她安然無恙。“喬少爺是不是后背爛了?”喬少奶奶驚疑看著霍震燁,上下打量他,不光是她丈夫,連同婆婆公公,全家都染上一樣的怪病。先是后背發(fā)癢,然后是開始皮破rou爛,流出膿水。偏偏還忍不住不撓,把rou都給撓爛了!為了不讓他動,只好把他的手綁在床柱上,西醫(yī)中醫(yī)都看過,就是沒有一點辦法。婆婆說是他從長三堂子里染上了梅瘡臟病,可跟著婆婆公公都生了一樣的怪病,全家就只有她還安好。“你怎么知道?”霍震燁笑了:“喜紅告訴我的?!彼亲ψ涌刹怀运?,他現(xiàn)在說起來還覺得后背一癢。大頭不知道喜紅是誰,喬少奶奶卻是知道的,她白著臉后退一步,身邊的丫環(huán)扶住她,她哆嗦著說:“你……你是陰陽先生?”“別管我是誰,那東西不能再留在院子里了?!?/br>丫環(huán)拉了拉喬少奶奶:“小姐,他們一家子都病得古怪,就讓這人看看,要是真沒有咱們也心安。”喬少奶奶咬牙點頭,似乎做了什么決斷:“好?!?/br>霍震燁在院子轉(zhuǎn)了一圈,雨水把血腥氣給沖淡了,霍震燁每一步都走得很慢,連小黃雀也因為怕雨,縮在他西裝里面不肯出來。就在霍震燁皺眉想拿個鐵鍬翻翻地的時候,喬少奶奶撐著雨傘出來了,她站在樹蔭幾步之外,低聲說:“在樹下面,我……我總能看見她在樹下?!?/br>每到天陰,她就能看見一道紅色的影子,窈窕纖細(xì)的站在樹下,極淡極淡,要是下雨那影子就更濃一些。“哪一棵樹?”喬少奶奶抖著手指了指,她一直以為是她給喜紅燒了紙,所以才老是能看見她,現(xiàn)在想一想,可能就是因為燒過紙,所以她才沒害她。鐵鍬只挖了薄薄一層濕泥,就露出里一只雪白的手。再一挖,又露出另一只手,兩只手埋在泥里,同時做出勾爪的模樣,好像每天夜里都要替人“撓撓背”。大頭倒抽一口氣:“這,這是殺人埋尸?”這可不得了,不管喬少爺是不是生病躺在床上,他都要上去問一問的,花園里都掘也尸體來了,哪還能說跟喬家沒關(guān)系。喬家就有電話,大頭把電話打到總捕房,由總捕房派巡捕過來接手。霍震燁站在喬少爺?shù)拇差^,他整個人都被綁在床上,背朝上,臉朝下,身上只蓋著一塊薄薄的綢,綢上浸出血水來。喬家三人得了一樣的怪病,西醫(yī)中醫(yī)都束手無策,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們自己把背抓破的,后來綁上了,白天傷口剛愈合不再流膿水。到了晚上就又破開,日復(fù)一日,沒有盡頭。喬少爺聽說花園里挖出了喜紅的尸體,哽咽著又哭又笑:“她來找我了,她來找我的?!?/br>“喜紅不是自殺的,她是……她是被綁著灌下藥的。”他痛哭失聲,他明明看見了,可他沖過去阻止他母親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喜紅口吐白沫,一時還未死,她睜大了眼睛盯著他,好像是向他求救。可他無能為力,她還是被剝光了衣服,抬回堂子去。她是堂子里贖出來的姑娘,死了又有什么要緊?喬太太聽說院子里挖出了喜紅的尸體,嚇得暈了過去:“是她自己喝藥的,自己喝藥的!”可她的丈夫兒子全都承認(rèn)了,是喬太太灌藥毒死了喜紅。他們以為是得病的時候,全力隱瞞喬太太毒死喜紅的事,等他們知道這是冤鬼回來索命了,又迫不及待的推出喬太太。“你就沒想過救救她?或者給她一點最后的體面?”霍震燁懶得看這些人,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白準(zhǔn)為什么這樣懶洋洋的。喬少爺當(dāng)然從沒有想過,喜紅對他來說就是個玩意兒,他可以毫擲千金,也可以棄若敝履。霍震燁轉(zhuǎn)身下樓,接下來的事交給總捕房,不管喬家能不能花錢買到太平,記者總是要捅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