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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腦門上的小燈籠貼著臉頰晃動了幾下,這下好了,紀燃算是看清那個人的樣貌了,除了有個人形之外,那臉……丑是真的丑……他的嘴巴很大,里頭遍布著又尖又長的獠牙,胸部本應該有胸肌的地方,長出了兩片魚鰓狀的東西,像是絲絲縷縷的紅色扇子,在海水中煽動著,讓他能在水中自由呼吸。“他爹是成了精的深海鮟鱇魚,哦,俗稱燈籠魚。他娘是人類,所以他出生的時候便能在海陸兩地生活,因為模樣丑,岸上的人類都不待見他,幸好有我的雜戲班收留,沒事兒就讓他在海底下照明開路什么的,你們叫他的小名安康就行了?!?/br>在安康的身后,跟著另一個人,紀燃不大看得清他的模樣,只是隱約看見那人裸露著上半身在海里游著,他的皮膚上,平貼著很多小魚,這些小魚與他前行的速度是同步的,一步不離,始終緊緊地跟著他。“為什么他的身邊跟著那么多小魚?”紀燃又開始好奇了起來。雜戲班的班主十分耐心地與他解釋,“他和安康一樣,也是海里的東西成了精,和岸上的人類結婚生下來的孩子,只要下了海,身邊就會不由自主地跟著很多這樣的小魚,這些小魚的速度很快,你看到了嗎?它們也不是始終貼著他的身體,小魚有時候會集體出去一部分,游到很遠的地方探查前面的狀況,再游回來告訴他,他便能帶著我們避開巨浪了。不然,你以為這樣的小船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被海浪掀翻?”紅衣伶人帶著雜戲班的人在海上生活,是個十分有經驗的老手。“這六個在海里的家伙們,其實大多都有著一樣的遭遇,他們的父母一方是人,一方是妖,生下了他們之后便早早得死去了,被遺留下來的孩子徹底成了孤兒,上了岸便會被人類以各種理由不待見,甚至是對他們毆打辱罵,讓他們受盡折磨,所以他們都不愛說話,更喜歡待在昏暗的海里?!?/br>紅衣伶人看向水底,“其實這個世界上,接受和認可內心善良的妖物的人類還是很少的,所以很多人根本就不理解為什么他們愿意與妖物為伍,甚至愿意和妖物結婚生子,也正因為這樣,這個世界上才會有很多像他們這樣可憐的家伙?!?/br>聽紅衣伶人說起這些,紀燃忍不住想起了傻子王海,心里越發(fā)不好受起來。“我們去鮫人的巢xue解除詛咒,那你們呢?你們去那里做什么?”在紀燃發(fā)愣的時候,梁星野問出了口。紅衣伶人笑了笑,“我們的雜戲船丟他們那兒修著呢,海妖里面多的是能工巧匠,你知道嗎?他們的手指是軟的,能做到常人做不出的精細活?!?/br>在雜戲班的帶領下,他們躲避了一個又一個巨浪,眼看著就到了海妖的領域了。海妖的領域坐落在一片深海之中,放眼望去,便能看到許多一串串長長的綠色水草,那些水草長在很深很深的海底,尋常的大船駛不進來,很容易被水草纏住。“快到了?!奔t衣伶人從懷里變戲法是的掏出幾個棉花塞,分給大家,“先把耳朵塞住,海妖的歌聲不能聽,聽了便會產生幻覺。”橘貓“喵嗚”一聲,跳到了紅又伶人的腿上,示意自己沒分到耳塞,俗話說,十只橘貓九只胖,他從船尾跳過來的時候,小船劇烈地顛簸了一下,現在水底下沒人穩(wěn)住小船了,海妖生活的海域布滿了水草,雜戲班的人在水下會被困住,紅衣伶人早就讓他們先離開了。原本按照所有人現在的分布,小船是平穩(wěn)的,冷不丁跳過來一只胖橘貓,小船左右搖晃地厲害,只聽“噗通”一聲,小船徹底翻了……第172章海妖巢xue就在所有人都入水的那一刻,一直生長在海底有如飄帶一樣的綠色水草感應到了人類的氣息,一下子活了過來。原本筆直向上漂浮的水草忽然像蛇一樣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纏繞住了所有人。紀燃憋著一口氣,潛入水底想要解開那些纏繞在自己腳上的水草,幾個來回過后,他發(fā)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浮上海面換氣了。那些水草正在緩緩將他們拉入深海。所有人都在艱難應對著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雜戲班的紅衣伶人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濕透了,就連臉上厚重的那層白色粉末也都在海水里浸染開來,隱約能看到皮膚的本色。與他們一同翻船入水的還有那個渾身漆黑的瘦高個,那紅衣伶人叫他“黑子”,黑子手長腳長,力大如牛,他拼命地撕扯著那些海草,可它們太堅韌了,就連手勁大的黑子都撕扯不開,就更別說是其他人了。在所有人絕望地被海草拖入水底,在水下掙扎著一團混亂的時候,一只橘貓悠閑自在地圍著它們游了一圈又一圈,表情還是非常享受的那種。它仰著頭,腦袋就露在水面上換氣,四只貓爪不停地刨動著,是個狗刨式的泳姿。紅衣伶人停下了掙扎,看著那橘貓氣不打一處來,他拼盡全力伸長手臂,抓住了一只貓腿,只聽水面上傳來“喵嗚”一聲慘叫,橘貓被拖下了水的瞬間,周圍冒出一圈氣泡,氣泡散去后的橘貓變回了圓臉小侏儒的模樣,仿佛是被脅迫了似的,滿臉委屈地幫紅衣伶人解開海草。一旁的紀燃也沒閑著,他從中得到啟發(fā),催動內丹,也將自己變作了貓。體型一下子縮小了,便能輕易從那些海草中逃出來,之后不忘再變回來,幫著星野兄解開水草。大家逃似的朝著一片礁石游去,爬上了礁石,才覺得暫時松了口氣。天也亮了,太陽出來了,橘貓就在太陽底下晾毛,其他人在礁石上稍事休息。“這位小兄弟,我方才是看見了,你好像不是尋常人。”紅衣伶人一邊為自己的臉上補粉,一邊問紀燃。紀燃搓了搓手,也不隱瞞,說得光明正大,“我本來就是個散仙,不過是出了點兒小意外,內丹碎了,才淪落至此,不過現在內丹已經完全恢復了!”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沒有告訴星野兄這件事,像哥們兒似的一拍星野兄的肩膀,“星野兄,你怎么是這幅表情,難道不該為我高興嗎?”梁星野也說不清自己此時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他看著紀燃,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們到底是怎么從大漠里逃出來的,這件事到現在都是個謎,他們本應該被困在蜃景城里,怎么一眨眼所有人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逃出蜃景城,怎么被路過的駝隊救的。紀燃到底有沒有進入黃沙殿?他為此付出了什么代價?本來他醒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問他,可紀燃自己也對那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毫無記憶。他反反復復地觀察著他,他還是他,一如當年那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少年。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