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斐垣這樣對季淙茗邀請：“季淙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雪呢？”

要的,想要的。

想要……和斐垣去看雪。想要和斐垣在一起。

只要待在他的身邊,就會安心了。

“……”

久久得不到回應(yīng)的斐垣也沒有失落或是生氣的意思：“走回去吃東西吧！今天怎么說都是你生日，要大吃一頓才好！”

斐垣點(diǎn)了很多吃的，一大摞外賣被拿上來擺在宿舍里，瞧著不像是兩個人能吃完的量。

但季淙茗卻很努力,努力地將它們?nèi)砍酝辍?/br>
——這是，斐垣為了給我慶祝，所以特意買的。必須吃完！一點(diǎn)也不剩地吃完！

“那么，晚安！”斐垣帶著微醺的醉意有些搖晃地告別了季淙茗，他的身子在大門口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說點(diǎn)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了一聲——

“生日快樂！”你能出生，真是太好了！

季淙茗久久地看著他開門出去,然后鐵灰色的大門被關(guān)上,斐垣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

恐懼、擔(dān)憂、厭惡、害怕、驚懼、還有……憐憫……

季淙茗感受不到這些情緒,但卻可以理解。

他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他是怪物,是給人帶來絕望的怪物,會害怕會討厭他是當(dāng)然的啊。

但是斐垣不是怪物。

如果再和我待在一起，斐垣也會在別人眼里變成和他一樣的怪物吧？

斐垣……不是怪物，他是人類啊……

二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天，季淙茗吃著草莓，收拾著連夜就要走的行李。

草莓很甜，很香，我很喜歡。

嗯，最喜歡了！

離開斐垣的身邊這件事，雖然還未成為現(xiàn)實(shí)，但卻讓季淙茗有些寂寞。

一個人的世界，重新回到一個人的世界讓他更寂寞了。

但是，沒有關(guān)系的。已經(jīng)夠了，雖然分別讓人不舍。

能遇見斐垣，真是太好了！

因為分別很痛苦，所以才顯得相遇是美好的呀。

謝謝你，斐垣。

季淙茗的申請下來的時候，斐垣還在忙于工作，季淙茗沒準(zhǔn)備告訴他，也沒打算跟任何人說。他本是準(zhǔn)備一個人默默地收拾完東西就走的。

季淙茗甚至想過，當(dāng)他走的時候，斐垣正在出外勤，什么也不會知道，連看他離開時的背影也不會被看到。所以季淙茗既沒有和斐垣告別，也沒有給他留下什么信一類的東西。

唯一知情的所長在季淙茗的請求下答應(yīng)了將季淙茗的調(diào)職隱瞞到最后。但接著調(diào)休的名義給季淙茗安排了很長的一個假期，讓他處理私事。

季淙茗沒有私事可言，所以只是進(jìn)行在所里待著。也因為這個，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他馬上就要離開了。

“斐垣，再見了?！奔句溶鴮⑼赓u殘渣倒進(jìn)垃圾桶，綁好垃圾袋，準(zhǔn)備待會順便就給扔了。

疊好被子、收拾好東西，尤其是那籃半紅半百的草莓，被他小心翼翼地提著，生怕壓壞弄丟。

季淙茗趕在了太陽出來前離開了單身宿舍。

拖著行李箱從宿舍里出來時，一片純白的雪花落到了他的手背上。有點(diǎn)冰。

“下雪了……”季淙茗仰著腦袋，伸手去接那冰涼純白的雪花。

抱歉啊，斐垣，不能和你一起看雪了。

季淙茗并不后悔。

只是……有點(diǎn)寂寞。

嗯……一點(diǎn)點(diǎn)寂寞而已。

明明之前和斐垣一起工作的時候，似乎好像也沒有多么親近。

季淙茗是個怪人，同一個孤兒院的伙伴、同學(xué)、朋友、師長……能和他建立起親密關(guān)系的，幾乎沒有。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興趣，他像一片沒有根也無法固定的云，飄飄蕩蕩地在這個世間和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入。

惡意、善意，這些讓人迷茫讓人一生都追尋的東西，對季淙茗而言，沒有意義。

就連，人人都喜歡的金錢和權(quán)利，對季淙茗來說也沒有太多的用處。

季淙茗沒有愛好，也不會娛樂，對他來說，自己的神經(jīng)無時無刻都是處于放松狀態(tài)的，也沒什么需要休息的概念。

所以他最常做的娛樂和休閑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無論是發(fā)呆、看天、看螞蟻都可以。

只是他這樣的怪異，更加地被其他人所不理解了。

但是沒關(guān)系。

只是這樣的話，還可以忍受。

嗯。

他沒關(guān)系的，因為只是怪物想要進(jìn)入人類社會的代價的話，他都是可以忍受的。

很羨慕，很羨慕他們，所以可以忍耐。

雖然“約好”了一起看雪，但在“明天”到來之前，在斐垣睡醒之前，季淙茗就走了。

季淙茗伸出手，手心里時不時有慢悠悠的雪花落下，冰涼涼的，那大概會是一種很漂亮的東西吧？

季淙茗這樣想著，然后離開了這個城市。

只要，能夠和斐垣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我就很滿足了。

才怪。

*

季淙茗離開的時候，沒有給斐垣留下任何口信，也沒有對他透露出任何想要離開的風(fēng)口。

斐垣最后還是從別的同事那里知道季淙茗遞交了申請換了轄區(qū)走掉的。

他既沒有憤怒得大吼大叫，也沒有失落得郁郁寡歡，只是一覺睡醒后，他在河岸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他想象著季淙茗拖著算不上多的行李離開宿舍的時候，一片片冰冰涼涼的雪花正在往下落。

那個時候，季淙茗在想什么呢？他的腦子里，有我的身影一閃而過嗎？

斐垣不知道。

一直到天邊最后一絲光亮消失，華燈初上的城市在雪和燈光的照耀下變得絢麗又繁華，他才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回了宿舍。

警察是個高危但算不上高薪的職業(yè)，斐垣日常工作不像普通人那樣可以隨意地發(fā)呆摸魚，瑣碎或是突發(fā)的每一項工作都占據(jù)了他的大半時間。

他很少有時間去想季淙茗，但又時刻覺得自己少了什么。

日子過得還算平淡，斐垣一直沒遇到什么大危險，也沒有遇上什么難纏的案子。社會安定，人民生活幸福。但斐垣卻不覺得開心。

有時候，他也會望著某一個地方出神，被他稱作“毫無合理性”“不該存在”的出神出現(xiàn)得越來越多。

慢慢的，斐垣有時候也會想，他大概能看到季淙茗眼中的世界了。

不是發(fā)呆，不是愣神，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片虛無的世界。

空虛又寂寞。

什么也不存在。

是因為習(xí)慣了嗎？

斐垣想要讓季淙茗，看見一些不一樣的景色。

“季淙茗，又下雪了啊?！?/br>
時隔一年，那個一直被他熟記的手機(jī)號碼并沒有被舍棄，但除了會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