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趙叔叔的話，mama想和他一起去領個證?！睏钜圉┱f完有點兒小心地去看姚戈的臉色，“你覺得呢？”

姚戈松了一口氣，他最壞的猜想是楊亦雯要告訴他自己懷孕了。他點點頭，很隨意地說：“可以啊，你們的決定不用問我的?！?/br>
“真的？你確定不會怪mama？”

“不會?！?/br>
楊亦雯聽他這么說，有點兒高興：“那就好?！彼娨Ω隂]有什么抵觸的情緒，索性一塊兒說了，反正遲早要說，“還有一件事?！?/br>
“我們可能要搬家了。這套房子呢，當初打算臨時住的，笑笑今年也考來奈城，你舅媽要過來陪讀，這套房子就給他們倆住。”

楊亦雯拉過姚戈的手，沉吟了幾秒：“正好，mama和趙叔叔不是打算領證了嗎？嗯……我們在這附近的小區(qū)買了一套房，離你上學很近，而且是獨棟的，還帶庭院。mama剛從那兒過來，很漂亮，你應該會喜歡的。所以，就想著來和你商量一下，我們開學前就搬過去，好不好？”

姚戈垂下眼，看著他媽握著他的手，嘴唇動了動，其實他有什么說不行的權利呢？他點了點頭：“行?！?/br>
“欸，好嘞，真乖?！?/br>
兩個人一起出了客廳，許子航已經(jīng)端出熔巖蛋糕，揚著笑臉對著他們倆招呼：“出爐啦，阿姨快嘗嘗我的熔巖蛋糕！”

“哇你這么厲害呢？”楊亦雯夸了一句，但很快就在門口踩上高跟鞋，“你們兩個吃吧，阿姨還要趕去公司，不吃了啊。”

等楊亦雯走了，許子航把熔巖蛋糕放到姚戈面前，迭聲讓他品嘗：“嘗嘗嘗嘗?！?/br>
窗外暴雨如注，時不時還有幾道閃電。

姚戈坐下來，拿了一個勺子挖了一塊蛋糕壁，中央的爆漿流了出來，確實很成功。姚戈放進嘴里，甜是很甜，有一點太甜了。

許子航越過桌子，從下往上去看姚戈的臉：“怎么了？”

“沒事?！币Ω昝銖娞崃颂嶙旖?，挖了一勺蛋糕喂到許子航嘴里，“就是我媽要領證了，然后我們開學前就搬到一起住?！?/br>
許子航含著勺子，小腦瓜子開始運轉(zhuǎn)，消化這句話里包含的信息。

蛋糕還有余溫，入口即化。許子航抿了抿嘴唇，上面殘余的屑沫被他舔掉。然后他站直了身體，伸開雙手對著姚戈說：“過來，我抱抱。”

姚戈還坐在原地，臉上還帶著笑：“干嘛呀?！?/br>
“我想抱你不行嘛？”許子航繞過桌子，拉起坐著的姚戈，強行要和他擁抱。

姚戈拗不過他，被他拉起來的同時伸出手環(huán)抱住許子航的腰，感覺到許子航的手在自己的頭發(fā)上揉了揉，是真心地笑了出來，小聲抗議：“你干嘛呀?！?/br>
許子航抱住他的手緊了緊，把姚戈的腦袋往自己肩頭按，然后同樣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這樣?！?/br>
姚戈想繼續(xù)笑著說什么啊，我沒怎樣啊，但是許子航這句話讓他什么都說不出來，鼻子瞬間開始發(fā)酸，委屈全都堵在喉嚨里。

他的臉埋在許子航的頸窩，試圖壓住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淚。

他時常會很矛盾，理智上清楚地知道這是他mama的人生，理應不需要得到他的允許，他應該大度又善良地說你幸福就好。

但他做不到。

楊亦雯說，和他商量，問他同不同意，好不好。

明明已經(jīng)買了房子，明明都裝修好了，明明沒過多久就要搬進去，他這時候再說好不好，同不同意，有什么意義呢？一如既往地是通知而已。

他從來都是被告知。

“我們?nèi)チ苡昝?？”姚戈好不容易壓下嗓子眼的情緒，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外面的雨砸在身上，應該很爽吧，很想站在下面痛快地淋一場。

“好啊。”許子航用很輕松的語氣贊同，“走唄！”

一邊說著一邊行動力很強地拉著姚戈走到玄關就要換鞋子出門，許子航還頗有經(jīng)驗地推薦：“穿布鞋，濕了好洗，不難受?！?/br>
只是隨口說說的姚戈跟著他坐上電梯，電梯樓層不斷往下，等兩個人走到大門口，他又有點冷靜下來，猶豫不決：“會不會有點傻??？”

“傻啊?！痹S子航一邊說著一邊扯過姚戈，笑聲飄到空曠的街道上，“傻就傻唄?！?/br>
他的聲音在雨里散開，姚戈被鋪天蓋地的雨水砸到眼睛都睜不開，厚重的烏云里落下陣陣轟鳴，仿佛能把天地都震碎。

姚戈的手被許子航緊緊拉著，鞋子踏著水，衣服貼在身上。他用手將頭發(fā)往腦后撩，揚著整張臉大笑出聲。

他們讓自己放肆地浸在雨中，順著綠化帶跑了一段，最后停在人行道的護欄旁邊，一起掛在上面看外面的車來車往。身后偶爾有人舉著傘匆匆跑過，騎電動車的人濺起一洼洼的水。

我可以自私一點嗎？可以不用理解，不用大度，不用和別人分享嗎？我也想軟弱，想生氣，想怒吼。

“許子航?！币Ω暾f話的聲音在雨里若即若離，“你以后會喜歡別人嗎？”

他問完之后又緊跟了一句：“可以不喜歡別人嗎？”

他太渴望獨一份了，他厭倦了要被分走一部分的愛?？墒窃娇释?，他就越得不到。

許子航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在姚戈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胸口悶悶地開始鈍痛。幾年前個頭還很小的姚戈在他面前一邊哭一邊和他說：“我爸媽離婚了?！笨伤驹谛ｉT口時又拉住自己問：“別人會看出來我哭過嗎？”

姚戈變了很多，變得更大方，更隨意，提起他爸都可以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墒撬F(xiàn)在和當初那個小朋友重疊起來，讓許子航只想使出渾身解數(shù)找到讓他笑起來的辦法。

“好。不喜歡別人?！痹S子航鄭重地重復了一遍，“只喜歡你?！?/br>
我也不再是曾經(jīng)同樣傷害過你的我了，我不會再讓你和別人比較，不會讓你想哭的時候一定要笑。

少年人的誓言永遠都包含著赤誠，所有真摯的心意落在風里云里，傳到很遠又很近的未來去。

“哎喲，你們兩個年輕人，沒帶雨傘哦！”電梯里拎著水果的老奶奶看到兩個落湯雞一樣的人，皺著眉頭關心道，“回家趕緊讓mama煮點姜湯！別感冒了哦！”

許子航和姚戈先后說了聲好，兩個人看了眼對方狼狽的樣子，同時笑出聲。

姚戈低頭看他們倆一樣臟兮兮的鞋子和地上的水漬......真好。有人陪我一起做淋雨這種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