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和楊婉兒打聽完吳軒的情況，一個面色凝重，一個欣喜若狂地出了孟紅珍家的門。

一路上，楊婉兒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劉氏只敷衍地回了幾句。

到了家，劉氏換了身衣服直奔廚房，開始準(zhǔn)備晚飯。

楊婉兒見她娘不支持她，只好去書房找楊員外。

書房里，楊員外把書架后頭幾個舊箱子都搬了出來，打開最上面的一個，里面是一沓沓陳舊泛黃的紙張。

楊員外小心翼翼地翻找，嘴里喃喃道：“那個應(yīng)該是崇文十二年——”

“爹，你在找什么？”楊婉兒一進(jìn)書房就大聲道。

楊員外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險(xiǎn)些弄壞了手里的紙張，斥道：“女孩子家，大吵大鬧，成何體統(tǒng)！”

楊員外翻到了最下面一張，發(fā)現(xiàn)這個箱子里都是崇文十四年的，年份不對。他把這些紙張撫平重新放回去，箱子也重新蓋上。

“爹，你到底在找什么，女兒幫你一起找好不好？”楊婉兒嬌嗔。

“不用。”楊員外道。楊婉兒不給他添亂已經(jīng)很難得了，哪里能指望她幫忙。

楊婉兒撲過去抱住楊員外的胳膊，“爹，我跟你說，我和娘打聽到吳軒的情況了?！?/br>
“哦？怎么樣？”楊員外隨口應(yīng)道。他掙脫開楊婉兒的手臂，又打開了另一個舊箱子。

楊婉兒興奮道：“爹。我們?nèi)チ苏鋴鹱蛹?，剛好珍嬸子的meimei也在。她家男人給吳軒家蓋過房子，知道得可清楚了?！?/br>
楊員外還在繼續(xù)翻找。

楊婉兒繼續(xù)道：“珠嬸子說，吳軒特別有錢，對干活的工人特別大方。她還說，吳軒以前是一個傻子，但是突然就變聰明了，四書五經(jīng)一下子都會了?！?/br>
“荒唐！”楊員外斥道，“豈敢妄議圣賢書！”

“珠嬸子就是這么說的嘛！”楊婉兒又撲過去撒嬌，“她說吳軒娶了個男媳婦沖喜，然后就從傻子變成天才了。現(xiàn)在他變好了，肯定會再娶一個——”

“等一下。”楊員外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你說吳軒以前是一個傻子？”

“是啊，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睏钔駜航忉尩?。怕楊員外介意，她還把孟紅珠說的吳軒變成天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楊員外卻沒有再理會楊婉兒，而是專心翻找了起來，吳軒，吳二成，還有那個賣豆腐的吳文壽，楊員外終于知道他為什么覺得他們的名字眼熟了。

他想起來了。

崇文十二年夏天，他們剛考過童生不久，吳二成喜得一子，邀了他們?nèi)コ詽M月酒。而那個孩子的名字——

楊員外手突然一抖，捏住一張紙緩緩抽出來。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張泛黃的紙，走到書桌旁邊，先取了一張上等的白紙鋪在桌子上，才把手里的紙放上去。

“爹，這是什么??？”楊婉兒好奇地湊過來看。

楊員外道：“這是一篇前朝婚書。”

和本朝衙門里的制式婚書不同，前朝的婚書是非常華麗繁復(fù)的。書寫者會根據(jù)不同地域不同家族，甚至不同季節(jié)的差異，創(chuàng)作出獨(dú)一無二的婚書。

婚書用詞極為考究優(yōu)美，讀起來像一首華麗的詩篇。

“詩詠關(guān)雎，雅歌麟趾……紅繩已系，白首永攜……”

楊員外逐字逐句地看過去，慢慢回想起了當(dāng)年的情景。

吳二成兒子的滿月宴上，他們一群人喝到興起，便提議要做文章。

因?yàn)閰嵌蓜偟昧藘鹤?，眾人都打趣他，要他給兒子寫一篇婚書。說婚書寫得夠好，他兒子以后才能娶到漂亮媳婦。

吳二成也正在興頭上，當(dāng)時文思泉涌，不到一刻鐘就寫好了一篇辭藻華麗優(yōu)美的婚書。眾人傳看了一番，紛紛道好。這時又有人注意到了楊員外，說他妻子馬上也要生了，也應(yīng)當(dāng)寫一篇婚書慶賀。

楊員外出身普通，哪里會寫什么前朝婚書，只能擺手拒絕。

眾人不肯放過他，但他又確實(shí)不會寫。就有人起哄，說楊員外的妻子既然快要生了，那就只比吳二成的兒子小一個月，兩家這么有緣，何不做個娃娃親。

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一人起哄眾人都跟著起哄，一群人就這么簇?fù)碇鴧嵌珊蜅顔T外簽了婚書。

——

楊員外看著婚書下方簽的名字。

左邊是，“父：吳二成。子：吳文軒。”

右邊只寫了，“父：楊秉兼?！碑?dāng)時劉氏還沒有生，所以后面的位置空著。

那天眾人只是喝多了起哄，都沒把這個婚書當(dāng)回事。楊員外也只是覺得吳二成文采好字也寫得好，這才收藏了。

過了沒幾天，劉氏生了楊修竹，是個男孩兒，這婚書就更做不得數(shù)了。

再到后來，吳二成夫妻雙雙去世，他也和吳家再沒了聯(lián)系。

楊員外摸著指下泛黃的紙張，感慨萬千?？於赀^去了，當(dāng)年把酒言歡暢談詩文的同窗好友，現(xiàn)在幾乎都記不起名字了。

要不是楊婉兒鬧這一出，這些陳年舊事不知要這幾個舊箱子一起，塵封到何年何月。

“爹——”楊婉兒一聲尖利的大喊打斷了楊員外的感慨。

她興奮地拽著楊員外的胳膊：“爹，你看，這上面寫了吳文軒，吳文軒就是吳軒對不對？”

沒等楊員外回答，她自己就點(diǎn)頭給自己肯定了，“一定是的，吳軒是吳文壽的堂哥，所以他也是文字輩的。而且吳軒的大伯是吳家村的里正吳大成，吳文軒的父親叫吳二成。這名字一看就是親兄弟。爹，我說的對不對？對不對？”

楊員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沒錯?！?/br>
“太好了，我就說我們是有緣分的?！睏钔駜号d奮地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拿著這份婚書去找吳軒，他肯定會娶我的！”

第26章

吳軒還不知道他多了一份婚書。

當(dāng)然,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多給一個眼神,因?yàn)?他正在炕上忙于和豆豆探討人生大事。

兩人睡在東邊的臥房,房間里盤的火炕直通隔壁廚房灶臺，做晚飯的時候,炕已經(jīng)燒得暖烘烘的了。

飯已飽，炕已暖,天色已晚。

燈光朦朧，美人在畔。

豆豆低垂著頭,幾縷發(fā)絲從肩頭滑落,從吳軒的角度看過去，側(cè)顏的線條美的不似凡人。

吳軒盯著這張美麗的臉龐，開口了,“豆豆,縣試在明年二月,我們只有四個月的備考時間了。”

豆豆聞言頭垂的更低了。

吳軒繼續(xù)苦口婆心地勸說：“豆豆，哪怕你以后不走仕途也不搞學(xué)問,但至少也要考一個秀才功名?！庇辛诵悴殴γ?，就步入了讀書人的行列，不管以后從事什么職業(yè),都能便利許多。

豆豆挪了挪背后靠著的枕頭，轉(zhuǎn)頭看吳軒，眼睛里盛滿了委屈。

“秀才很好考的,只要把四書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