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話。

寧蒼升見他沉默不語，不得不狠下心來囑咐，“越之，切記，不可擅自行動。”

“是……”寧越之藏于衣袖里的雙手緊握成拳，卻又不得不違心應(yīng)話，“兒子謹記?！?/br>
戌時。

集結(jié)的人馬分成幾路，同時朝著一個地點出發(fā)。寧越之自發(fā)成了先行隊伍里的人，除此之外，還有兩位掌門以及沈頃嵐、祝澈。

寧越之原以為，今夜之后一切都可以塵埃落定?？伤麤]想到，這才是他和祝尋的厄難真正開始。

……

祝尋的神智突然從寧越之的體內(nèi)抽離，他看著四周演化出來的幻境，陷入迷惘中。忽然間，他聽見身后傳來熟悉卻痛恨的一句話，“阿尋，你可知，我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有兩件?！?/br>
“越之？！”祝尋猛然回頭，周圍的幻境突然破裂成虛無。

一片黑暗中，寧越之就站在他的對立面，他的神智靈體散發(fā)出淡淡的白色光亮，竟還呈現(xiàn)出幾縷透明。

祝尋頓時緊張起來！此刻的狀況他哪里會不明白？這分明是靈識快要潰散的表現(xiàn)。

“越之，你……”祝尋走了過去，卻被一股無形之中的靈力給擋住了。寧越之看著他，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第一次，是在荒山墳。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瞞著眾人早點出發(fā)去尋你，那之后的情況會不會不同？”

寧越之眼眶泛紅，臉上是難以掩飾的自責(zé)和愧痛。

“……原來你一直記掛著這事？”祝尋被他顯露的濃烈情感給怔住了，他想起那久遠的前塵往事，像是自我釋然，又像是無可奈何，“尸毒堆加百種蛇毒，即便你不來救我，我也活不了了?！?/br>
“越之，命里注定有的劫難是躲不過去的，就像我們?！?/br>
寧越之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語，自顧自地朝前走去。祝尋見此連忙跟著他，可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镁硟蓚?cè)延伸出無數(shù)的場景，獨獨都是寧越之一人的身影。

祝尋躲入秦嶺深處后，寧越之曾幾次下山去尋，甚至還偷偷研究著上古禁術(shù)。

“越之，換魂這等邪術(shù)，是你身為寧氏少掌門該看的嗎？！”寧蒼升被氣得渾身顫抖，眼神中滿是失望和不解。

自從祝尋出事失蹤后，獨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僅隔三差五往外面跑，即便回到寧氏也是躲在寢臥內(nèi)、閉門不出。木嶺引起的動亂剛剛結(jié)束，寧蒼升身負重任，一時無暇顧及。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前來，竟是讓他瞧見了這樣的一幕。

寧越之盯著被他搶去的□□，移回視線，拘禮回話，“父親?！?/br>
“你想用換魂邪術(shù)，將自己和祝尋對換？”寧蒼升猜出他的意圖。

“是。”寧越之應(yīng)得飛快。

寧蒼升毫不猶豫地沒收了這本邪書，強硬回話，“我且不追究你如何得到這本秘籍邪術(shù)，若換魂之事真有這么簡單，而且僅憑一方意愿就可以實現(xiàn)，這個世上早就亂套了！”

“兒子明白?！睂幵街畱?yīng)話，又回，“只是想試試。”

“你……！”寧蒼升胸口起伏得厲害，面對執(zhí)拗的兒子又不知道如何指責(zé)，半晌才落下一句，“給我閉門思過，等你斷了這個念頭再來找我！”

寧越之面不改色，又拘了一禮，“兒子知道了?！?/br>
知道了，并不是，知錯了。

一字不同，意思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寧蒼升側(cè)過身去，掩飾住臉上的無可奈何，喚道，“澄鳴，進來?！?/br>
守在外側(cè)的澄鳴早已聽見里面的動靜，忙不迭地進來，“掌門、少掌門?！?/br>
“看好少掌門，不得讓他外出半步！如果再讓我知道他私自下山，你們這些同門弟子一并處罰！”

寧越之聽見這話，眼中才算有了些波動。他自覺問心無愧，自然不怕受罰，可要是連累到同門無辜的師弟，他還是于心不忍的。

知子莫若父。

寧蒼升這是變像地困住了他，給他敲了一個警鐘。

等到對方離去后，寧越之才坐回桌前，他閉眼冥想片刻，拿起毛筆快速地在宣紙上默寫下邪書上的內(nèi)容。

澄鳴心思活絡(luò)，頃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連聲阻止，“少掌門，你……”

“出去吧，我自有分寸?！睂幵街^也不抬地叮囑道，“父親雖限制了我的行動，可沒限制我在臥房內(nèi)的舉止?！?/br>
澄鳴聞言，就明白無法阻止他，遲疑了片刻后，回話，“好，少掌門，你自己要注意安危。這事……掌門那邊我會替你瞞下的?！?/br>
寧越之聽見這話，才抬頭看了他一眼。對方的眼神清澈明亮，其間藏著的是對他的完全信賴。他的嘴角微微松動，放緩語氣，“嗯，出去吧?！?/br>
“是?！?/br>
……

祝尋邊走邊看，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從不知道在兩人互通心意前，寧越之就已經(jīng)為了他做到了這個份上。

堂堂寧氏少掌門，放著正道不修，去研究邪術(shù)？這事要是傳出來，恐怕是要被各路修士戳著脊梁骨去唾罵的……也難過寧掌門如此生氣！

祝尋想起后來經(jīng)歷的事情，便知道寧越之的試驗沒有成功。不知為何，他的心里突然生出慶幸。

寧越之的神識靈體還沒有停下，祝尋見此，只好繼續(xù)跟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幻境中的黑霧才漸漸散去，露出懷秋結(jié)界里的一方天地。

……

寧越之站在床邊，看著還在沉睡中的祝尋，無奈給他攆了攆滑落的被角。他彎下腰，偷偷親吻著戀人的額頭，溫柔低喃，“阿尋，我下山一趟?！?/br>
“嗯？”睡夢中的祝尋迷迷糊糊的，只是用習(xí)慣性地嘴唇蹭了蹭他的下巴。

寧越之見他困得發(fā)緊，沒再多言。他怕祝尋醒來后會慌張，還是如往日一樣留下了一張紙條，這才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屋門離去。

那時的兩人從未意識到，這是此生最后一次的溫存。

山下的小鎮(zhèn)如往常一般熱鬧，即便寧越之早已換下了寧氏的制服，可身高出眾的他還是引起了不少注目。

寧越之拐入一處偏僻的巷子，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他沒有轉(zhuǎn)身，只是平靜開口，“出來吧?！?/br>
幾息后，澄鳴帶著一眾弟子走了出來，恭敬拘禮，“少掌門。”

寧越之回身，眉心微蹙，“澄鳴，你們?yōu)楹螘霈F(xiàn)在這里？”

“聽聞少掌門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這小鎮(zhèn)，我們特意來尋?！背硒Q看了一眼身后的同門師弟們，獨自走上前，“少掌門，現(xiàn)在外面對于你和祝、祝尋的關(guān)系流言四起，連帶著寧氏也飽受非議……”

澄鳴定了定不安的心神，鄭重開口，“請你顧全大局，早日回到寧氏！”

寧越之無言，他盯著澄鳴以及后方同門的殷切目光，心有不忍。作為寧氏少掌門，是他失責(zé)在先，可祝尋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