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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了,他不能跟那些小鳥玩。這還是小孩第一次看到父親對著自己這般嚴(yán)肅,有委屈都不敢再說。柳如許在一旁站了片刻,他是來給蕭莨稟報事情的,沒想到一來就看到蕭莨教訓(xùn)珩兒,嘆了口氣,他走上前去牽過珩兒,問蕭莨:“郁之,你心情不好,為何要將脾氣撒到珩兒身上?”蕭莨無波無瀾地看他一眼,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回了帳中去。珩兒拉著柳如許的手,小聲問他:“先生,父親為什么不高興?鳥兒不可以玩么?”柳如許摸摸他的頭,一旁的嬤嬤輕聲嘆道:“以前國公府的院子里也有許多這樣的黃鶯鳥,都是郎君帶來的,他親手養(yǎng)的……”柳如許的神色微滯,珩兒聞言天真問道:“嬤嬤說的人是誰?”嬤嬤一臉訕然,尷尬哄他:“沒有誰,老奴亂說的,小郎君聽錯了?!?/br>“噢?!辩駜菏氐拖骂^,怎么都高興不起來了。柳如許將珩兒交給嬤嬤帶走,進(jìn)去帳中,先與蕭莨將正事說了,見蕭莨依舊一副神色郁結(jié)之態(tài),略一猶豫,沒忍住提醒他:“珩兒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你不高興了也別遷怒他?!?/br>蕭莨冷淡道:“你多心了?!?/br>柳如許輕抿唇角,他從小與蕭莨一塊長大的,蕭莨的性子究竟如何,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蕭莨少時性情焦躁,時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后頭在他祖父的管教下磨練了好些年才有了長進(jìn),入朝堂之后更是變得溫和沉穩(wěn)、斯文守禮,有了擔(dān)當(dāng),他原以為蕭莨會一直這樣,沒曾想世事無常,如今蕭莨手握重兵,又見多了殺戮,身上的煞氣日益加重,那些強(qiáng)壓下去的本性也在逐漸恢復(fù)。尤其是,碰上與那個人有關(guān)的事情時。自從入了冀州,蕭莨眼中的陰霾便一日更甚一日,如今連幾只黃鶯鳥都能讓他這般郁憤,他的情緒起伏全都只因那一個人,比起擊潰章順天的匪軍奪下圣京城,或許他更想做的,是狠狠報復(fù)那個拋棄了他和珩兒的人。“……你這樣的心態(tài),上戰(zhàn)場也是大忌?!?/br>蕭莨的眸光晦暗,漸收緊拳頭,沉默一陣,岔開了話題:“珩兒也該念書了,你若是有空,以后每日給他上兩個時辰的課吧,先幫他啟蒙?!?/br>“好?!?/br>入夜,蕭莨坐在案前,慢慢擦拭他的劍,鋒利的劍刃劃破他手指,鮮血滴落,他卻似無知無覺,唯有映在黑沉雙瞳里的燭光,還在不斷跳動。下幽城中送來的信就擺在案頭,告知他祝雁停被押在城中,要求戍北軍退兵。將劍送入鞘,蕭莨站起身,沉聲吩咐下去:“令前鋒軍做準(zhǔn)備,子時一刻攻城。”趙有平等人匆匆進(jìn)來主帥帳中,問蕭莨為何突然決定連夜攻城,蕭莨拿起頭盔,淡聲解釋:“他們方才送了信來,要求戍北軍撤兵,必不會想到我們會選在今夜就發(fā)起攻城,出其不意,不必再給他們做準(zhǔn)備的時機(jī)。”蕭莨說罷,將劍插回腰間,大步先出了帳子。子時一刻,一陣急促的沖鋒號角聲倏然劃破黑夜寂靜,城樓上的守兵驚愕瞪大雙眼,望著城下黑壓壓涌上來的戍北軍,目露驚恐。“敵襲!敵襲!快警戒!快警戒!”“他們是不是瘋了!怎會選在夜間發(fā)起攻城!”“他們有火炮!他們竟然用火炮攻城!啊!”轟隆炮響中,城墻一角被炸開一個大洞,大片磚石抖落、血rou橫飛。大衍的正規(guī)軍中都配有火器,戍北軍自然不缺這些,但是長途跋涉的征戰(zhàn)帶上火炮這種龐然大物其實十分不便,將之用在攻城戰(zhàn)中的并不多見,下幽城的守軍怎么都沒想到,戍北軍會用上火炮攻擊他們。城樓上的守兵當(dāng)下便慌了神,亂成一團(tuán),連續(xù)幾輪炮轟之后,戍北軍的前鋒兵已沖至城門下,架上云梯,開始攀爬。守兵將領(lǐng)憤怒地?fù)]著手大聲吼:“都不許退!誰退我殺了誰!擋住他們!快擋住他們!”有人提醒他:“將軍,那個衍朝王爺還在牢里!”“對!去將人押來!立刻去將人押來!”祝雁停被押上城頭時,這里已變成人間煉獄,城上城下到處是尸山血海,硝煙味裹雜著濃重血腥味四處彌漫,不斷有戍北兵借助云梯爬上來,與墻上的守軍廝殺,哀嚎遍野、流血漂櫓,這一場戰(zhàn)役遠(yuǎn)還未到要結(jié)束的時候。守兵將領(lǐng)用力攥過祝雁停,將之押至最前頭,好叫城下的人瞧個清楚。“他是戍北軍總兵的妻子!你們再不退兵!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祝雁停閉了幾閉眼睛,數(shù)月之前,他抱著自己的孩子在這里威脅蕭莨退兵,而此刻,同樣在這里,他被人押著做人質(zhì),依舊是威脅蕭莨退兵,當(dāng)真是荒謬至極。押著他的守兵將領(lǐng)激動怒吼,祝雁停猛地抬頭,電光火石間,用力撞開按住他的人,翻過墻去,沒有任何猶豫地跳了下去。第70章你不配死風(fēng)聲蕭蕭,鼓噪著耳膜,刺目的血色在眼瞳中蔓延開,祝雁停閉上眼,準(zhǔn)備迎接死亡的到來。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終于能徹底解脫,卻有人不想讓他死。祝雁停一出現(xiàn)在城樓上,蕭莨便縱馬朝著城門之下狂奔過去,夜色遮掩中,城樓上的人俱未發(fā)現(xiàn)他這位戍北軍統(tǒng)帥竟敢只身縱馬沖過來,祝雁停跳下的瞬間他已出現(xiàn)在城樓之下,猛地抽動馬鞭,驅(qū)使身側(cè)的另一匹馬上前,電光火石間,堪堪接住了祝雁停。城樓有近三丈高,過于強(qiáng)大的沖擊力壓彎了接住祝雁停的戰(zhàn)馬的腿,他自己亦從馬背上滾落下去,腳踝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摔倒在塵土里,再站不起來。蕭莨的眸色比黑夜更沉,舉劍揮開從城樓射下的無數(shù)亂箭,迅速拉馬上前,彎腰將人拎起,扔到身后馬背上,策馬回了陣中。祝雁停被扔下地,過于清醒的痛楚讓他暈過去又醒過來,周圍全是舉著火把的戍北兵,他才終于清楚意識到,他沒有死,他被蕭莨救了回來。恍惚間抬起頭,他看到蕭莨正高騎在馬背之上,烏金鎧甲與漆黑夜色融為一體,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唯有那雙在火光映照中的血色雙瞳,不斷翻滾著戾氣,猩紅一片。劍尖指向祝雁停的喉口,他下意識地閉起眼,聽到三年多時間里,他念過無數(shù)遍的聲音響起,嘶啞著說出不帶丁點(diǎn)溫度的話語:“你不配死?!?/br>祝雁?;倘煌蚴捿?,蕭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冰冷:“你以為死了就能解脫么?你憑什么?我不讓你死,你便永遠(yuǎn)都別想解脫?!?/br>祝雁停大睜著眼睛,恍恍然地流下眼淚,徹底潰不成軍。攻城戰(zhàn)持續(xù)了一整夜,天亮之時,戍北軍鳴金收兵,結(jié)束了第一輪戰(zhàn)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