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他共事過的都會給他這個評價。

之前，他總是讓攝影師加1/16的光圈再拍一遍，或者減1/16的光圈再拍一遍，可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一般人類是看不出1/16光圈的任何區(qū)別的，可謝蘭生就非要拍，連攝影師帶演員們一起折騰、一起受累。

在混音終于完成那天，那混音師用一種枯木逢春的語氣對謝蘭生高興地道：“謝導(dǎo)，終于做完了?。?！”

“嗯，”謝蘭生說，“謝謝?！?/br>
那混音師又評價道：“謝導(dǎo)，您是我見過的最難搞的一個導(dǎo)演。”

謝蘭生：“……”

其實蘭生有的時候?qū)λ约阂彩懿涣?，?dāng)晚，為了確認(rèn)他是不是真那么讓人受不了，謝蘭生突然問莘野：“莘野，我是不是非常難搞？”

“……嗯？”莘野明顯有些愣了，“什么難搞？”

謝蘭生便解釋說：“混音師說我很難搞?！?/br>
“沒有。”莘野低笑，“謝導(dǎo)，您值得最好的。”

謝蘭生：“…………”

“謝導(dǎo)，您本身是最好的導(dǎo)演，您也值得最好的同伴，值得他們最好的作品?！?/br>
“……啊?！敝x蘭生又再次覺得，莘野總能讓他自己焦躁的心安靜下來，仿佛有魔力。

那邊，隔著電話線，莘野帶磁的聲音又再一次地響了起來，他說：“謝導(dǎo)，這樣的你……我很喜歡，一直喜歡?！?/br>
作者有話要說：　　謝蘭生：“莘野，我是不是非常難搞？”

莘野：“……哪種搞？”

謝蘭生：“就那種搞啊?！?/br>
莘野：“不知道。我搞搞試試。“

這段參考李安說的剛用電腦時的事兒。李安說他放大一看，全選錯了……只好重選。差不多的年份時間。

第64章柏林（一）

謝蘭生是在一月末接到柏林的電話的。在等著的一個月中,他們做了精剪、配光,從初剪的四個小時時長縮短到兩小時。

謝蘭生對“參加比賽”的感覺還蠻復(fù)雜的。平心而論,謝蘭生這二十幾年都不是個好強(qiáng)的人，他沉浸于內(nèi)心世界。他也一直非常贊同“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因為說白了,“喜不喜歡一部電影”是主觀的、是感性的，跟思想、審美合不合拍等等東西關(guān)系很大。而且，不管競賽多高姿態(tài),它本質(zhì)上就是俗的,人虛榮且非常功利——各大導(dǎo)演不斷造勢，爭取觀眾喜歡自己,讓電影節(jié)的組委會傾耳注目、拋來桂冠。想想也是，若是選的大獎電影最后根本無人問津,電影節(jié)也辦不下去，可這讓它變得更俗,大眾口味從來不是藝術(shù)創(chuàng)新的好朋友。謝蘭生對大眾喜好從始到終保持敬畏，但做不到曲意逢迎。從這些個角度來說，“拿獎”不是什么好事,許多大導(dǎo)從不參賽,還在合同上面注明“不能拿它參加比賽”，不設(shè)競賽的電影節(jié)似乎更加純粹一些。

可是呢，人真的是非常復(fù)雜。只要付出一些成本就總是會期待結(jié)果，不愿意做無用功。而且，若是參賽,還一定會被周圍的競爭氛圍所影響到，也變成俗氣的動物，想要獲取大家肯定，想要收割同行艷羨，想要拿回一個獎項而后得到好的回報。一邊告訴自己不care，一邊控制不住地care，非常矛盾，可能，不去比賽真的是個比較合適的方式。

這次，謝蘭生的主要目的是被盜版商帶到中國，他不斷地說服自己：參賽是為被人看到，這似乎也沒那么俗。

因此，他在接到組委會從柏林打來的電話時，他心里面最主要的想法還是高興、欣喜。

在電話里，那邊人問：“是謝蘭生導(dǎo)演本人嗎？”

謝蘭生則感覺回答：“Yes！”

那個蒼老的聲音道：“我是柏林電影節(jié)的主席AresSchrder。我們希望邀請您的電影來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您愿意嗎？”柏林戛納這些電影節(jié)的主席一年一換，全是知名的大導(dǎo)演，今年輪到AresSchrder了。

謝蘭生說：“我的榮幸?！?/br>
接著，AresSchrder與其他影展主席說出的話如出一轍：“那我們會寄出正式的邀請函，請帶著來。另外，請在名單公布之前對電話的內(nèi)容保密?！?/br>
“好的?！?/br>
AresSchrder主席的態(tài)度溫柔，又繼續(xù)說：“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的開幕日期是2月15日，閉幕日期是2月26日，謝導(dǎo)，恭喜，已經(jīng)被選為了電影節(jié)的開幕影片，屆時，相信各國各大媒體都會報道影片內(nèi)容。”

“……”

聽到這話，蘭生心里“咯噔”一聲，墜了下去。

完了。

沒戲了。

他知道，基本上，電影節(jié)的開幕影片是不可能拿大獎的，只能跟著陪陪跑。

因為出場太早了。十二天后評委早把首日看的全忘光了。

他只是一個獨立導(dǎo)演，沒有人脈，無法運作，于是，被扔到了第一天去。最厲害的營銷公司會讓影片壓軸出場，也就是在結(jié)束前的周六還有周日亮相——那時活動正在高潮、氣氛正到頂點，次一點的營銷公司則會拿到周四、周五，再次一點的那些公司也能拿到周一二三，而第一天就出場的可以說是放棄了的，這些制片還有導(dǎo)演基本只想出出風(fēng)頭。第一天，無數(shù)大佬都還沒到呢。

還是那句話，電影參賽是要運作的。柏林電影節(jié)組委會要求電影國際首映，否則這部電影就只能去次級競賽單元，還簡單點，奧斯卡等大電影節(jié)在這方面更有說道——導(dǎo)演要從多倫多起先參加一大車影展，邀請媒體開記者會，而后上映，炒熱氣氛，接著去打眾“前哨站”，拿金球獎，拿美國導(dǎo)演工會的最佳導(dǎo)演獎，拿全美影評人獎、洛杉磯影評人獎……不忙半年沒戲唱的。

謝蘭生又挺委屈的。

他是一個電影導(dǎo)演，為什么要這樣呢。

沒有大筆資金支持，就只能被“打入冷宮”嗎？

奧運會的分組出場還看預(yù)賽的成績呢。

謝蘭生也非常知道，電影節(jié)要跟大公司搞好關(guān)系、拿更多片，可他一直單打獨斗也真的是難免委屈。

在表面上，謝蘭生跟AresSchrder主席還依然十分客氣地說：“謝謝，謝謝組委會對這部電影的信任，我會努力做好后期，帶著準(zhǔn)時出現(xiàn)?！?/br>
“嗯，”AresSchrder又說：“對了，電影必須要有英文德文雙語字幕，您知道嗎？”

謝蘭生說：“我明白的?！?/br>
“還有一些技術(shù)規(guī)格會有專人再聯(lián)系您。會在開幕式上至少得到五個座位，閉幕式也是。組委會會給您報銷一個人的交通、住宿?！?/br>
“不用，”謝蘭生苦笑著說，“我們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