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內(nèi)侍的匯報后也沒有什么指示，只是在繼續(xù)細細的看書。直到這本書翻完，他才側(cè)頭看向窗外。

外面天黑如墨，一輪彎月掛于中央，寒星點點綴在四周。

月光照入，與屋內(nèi)燭光相融。原啟的眉眼不知是被這月光、還是那燭光，渡上了一層朦朧光暈。他看了一眼外頭后轉(zhuǎn)過頭，開口：

“月，過中殿了吧？”

新帝聲音冰冰涼涼，內(nèi)侍聞言微微側(cè)頭看向窗外月色，隨即回復道：“回陛下，已過中殿。張大人，應該在趕來的路上了。”

內(nèi)侍的聲音細細的、小小的，說完后就閉上了嘴巴，不多言、不多問。其實那側(cè)漏院還有一人等候，是張大人引薦于陛下的。若無這出懲罰，此時張大人怕是已將人引薦給陛下了。

當然，這些他已詳細匯報給了陛下。

而如今，那人怕是還在外邊受著冷風呢。恩師受罰，那人自然不敢待在屋里面。只能跪在院里，頭向著此處。

可憐嗎？

內(nèi)侍垂眼，這不是他該斷決的。

原啟聽了這話后將書放回架子上，他走到書桌前。衣袍浮動，原啟坐了下來。擱在桌上的茶已經(jīng)涼了，但是他不開口沒有人敢進來換盞。

在父皇出游以后，張合的動作多了不少。引薦人才？原啟低頭，看著書桌上的鎮(zhèn)尺，莫不是覺得沒有人壓著，就能四處轉(zhuǎn)動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外面的月色，不知為何看到那彎月就想到了安遠的臉。那個人今日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

原啟并不相信像安遠這樣的人會乖乖的跪到這個時辰，這么看來吃苦的還是張合他們。原啟垂眼、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敲擊了兩下桌面。這樣也好，就是不知他們悔悟了多少。

榜眼嗎？原啟一字一句的琢磨著內(nèi)侍傳達的，當時安遠與張合在中殿下面的對話。安王雖然囂張跋扈，但極少說假話。他既然點出來了榜眼，那么張家的這個榜眼，是有什么不妥呢？

原啟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慢慢的回想著。張合出身不錯，也頗有才氣。他的兩個嫡子，也是有名的大才子。至于孫輩……

外面都在傳張家孫輩了得，世家風范、才起內(nèi)斂、不矜不伐。中個榜眼，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真的是輕而易舉的嗎？

想到這里，原啟手指停下敲擊桌面。他轉(zhuǎn)頭看向悄無聲息的內(nèi)侍：

“明日，送些傷藥到尚書府上?！?/br>
內(nèi)侍聽到君王的吩咐，低頭應：“喏?！?/br>
陛下只說了是尚書，那么就是兩位尚書了。沒有左侍郎的份，更不會有安王的份。

“起來吧?！?/br>
原啟看到如同隱形人的內(nèi)侍，開口。對方應聲后站起，面無異色。他站于新帝的身邊、悄無聲息。

這二人一個坐一個站，半個時辰后，有內(nèi)侍入門：

“陛下，張大人同其門生求見。”

原啟聽后，將把玩的鎮(zhèn)尺放回宣紙上。同時，心中暗暗想，果然，還是來了。他知道這個門生不是今日一同跪地喊屈的左侍郎——李竹，而是一個張合收入門下不過一月的弟子。

他的手指輕輕的在鎮(zhèn)尺上滑動，微微的響聲自這處傳出。張合眼光一向高，是什么樣的人，讓他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引薦給他？

……甚至，底細都沒有摸清楚的情況下？

原啟抬手，內(nèi)侍看后領(lǐng)命離去。

不需半刻，張合被一個書生扮相的年輕人扶了進來。張合看起來已經(jīng)打理過，不算狼狽。但是臉色不太好，身子也是在輕顫。顯然：夜里涼，跪了半宿對于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等于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可是盡管如此，這人不回去好好養(yǎng)著，還是來了……引誘著張合來此處的是什么？他的視線看向那位書生，是此人？

原啟打量著入內(nèi)的這二人：

那個書生打扮的，應該就是張合要引薦的人了。書生看起來倒是規(guī)矩，自進門后就低眉順眼，扶著張合沒有其他動作。他一身白衣繡有銀色暗紋，膝蓋到下擺處已是半灰。顯然，張合跪著的時候，這人也沒有站著。

原啟看著這個身形柔弱、不堪一擊的書生，張合引薦此人的意義在哪里？

張合被這么一路扶著進來，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在這太廟前面的一跪，去了他半條老命。此時他也恨不得立刻回府，找太醫(yī)來看一看他的身體?？墒撬牟桓拾?！一想到今日自己這么拼命為的是什么，他抓著書生的手指就忍不住用力。

張家，需要這個人強起來！

張合一見到新帝，全身的勁就像是散了一樣，體力不支跪倒在地。同時喊道：“陛下！”

這副樣子，那一聲吶喊，讓原啟收回了放在書桌上的手。是從何時起，張合變成這番模樣？

后面的書生一看張合跪下了也跟著跪地，他裝作似不經(jīng)意間抬頭，心頭一緊。

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就被一股氣勢逼得呼吸不穩(wěn)。

這就是這個朝代的帝王嗎？

第7章?lián)尠餐蹒R頭的穿越1號

書生的視線剛好與原啟的視線對上，原啟在書生的眼中看到了暗含的好奇之色。這一眼，原啟就已經(jīng)斷定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非世家出身。

何止非世家出身，且還是來歷不明。原啟隱隱有聽聞，前些日子天降異象，有兩個人從雷電中落了下來。

他盯著這個書生，眼中冷光閃過。莫非，這其中一個，就是此人？

書生的頭發(fā)半長，勉強挽起了一個發(fā)髻。跪拜姿勢生疏，且即便跪在地上，也像是不老實般悄悄的挪動著腿。原啟想到內(nèi)侍說的這人也跪了半夜，心中已是了然。

他盯著低著頭的書生，不知錯覺與否，他在這個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熟悉的神情。

新帝的眼中，幽光閃動。

原啟坐在位置上，并沒有因為張合的喊聲有所動作。盡管張合看起來及其可憐，盡管張合乃三朝老臣。

他盯著那個書生，那個書生與他對視以后又低下了頭，原啟沒有在這個人的眼里面看到畏懼的神色。

原啟打量著跪在地上的二人，眼中隱隱有暗光略過。他不開口，張合喊了一聲以后也就跪在地上沒了動作。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張合微微顫抖的身體。

“給張尚書賜座。”原啟轉(zhuǎn)頭，吩咐內(nèi)侍。

內(nèi)侍趕忙出去，為張合搬來了小凳。張合呼出一口氣、連忙謝恩，在書生的攙扶下坐了上去。這一刻，張合才有一種自己活過來的感覺。今日這一番，真的是差些將他這把老骨頭折騰散了。

而那書生沒有這份賞賜，只能繼續(xù)跪在地上。

屋內(nèi)靜悄悄，新帝不開口，誰也不敢說話。

張合坐在凳子上，手指無意識的輕輕捏著衣袍。顯然，他在組織話語。他在想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