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陳章，美女助理還有朋友的話在他的腦子里不停地重現(xiàn)。

他幾次三番拿起手機看時間，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fā)的焦慮，直至深夜兩點，干脆眼不見心不煩，將手機扔在地毯上，枕著雙手平躺著，閑來無事，琢磨起了陳章的那句話。

喜歡一個人，自然而然地想和他/她發(fā)展到最后那個階段，所以要知道自己是否喜歡過男人，就要看他是否對哪個男人有過性趣。

呂思危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性向，但不妨一試。

陳章首當(dāng)其沖，他稍微想了一下他們兩個接吻的場景，頓時如遭精神污染，恨不得從床上彈起來找點水來沖一沖腦子，幾分鐘后，才從那種難以忽視的嫌惡中恢復(fù)過來。

許是因為夜太深又太無聊，使得呂思危即使受到了莫大傷害仍繼續(xù)試了下去，從那幾個曾經(jīng)暗示他的同行，到幾個追捧他的收藏家，又上溯到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折騰得他身心俱疲。

疲憊中又摻雜了些自己的直男屬性經(jīng)得起考驗的得意。

還有再往上追溯的必要嗎？

呂思危的記性不怎么樣，十年過去，除了方亭越，其他同學(xué)的長相早已模糊。

方亭越……幾乎是出自慣性，腦海中自動出現(xiàn)了穿著藍(lán)白校服，身型頎長的冷峻少年。

第3章

呂思危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他煩躁地揉著一頭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坐到餐桌邊喝牛奶，手伸向杯子時，透明的杯壁上方亭越的身影一閃而過。

從凌晨開始，已經(jīng)不知幾次想起這個人，他猛地把杯子放桌上一壓，忍無可忍地雙手插進短發(fā)力一通亂揉，驀地起身走進書房，修長的手指在書架上一排排書脊上劃過，然后一停，拽出了高中畢業(yè)的相冊。

他很不喜歡回憶往事，因為他的過往充滿了爭吵與冷漠，細(xì)說起來，方亭越大概是他灰色童年里唯一一抹亮色。

打開相冊，一眼就在幾十人的班級大合照里看到了那個站在后排微微側(cè)著頭的方亭越，他不禁把相冊拿近了些，手指也拂上去，似乎想從單薄的影像上觸及多年前的那個少年。

呂思危認(rèn)識方亭越那年，還在上小學(xué)。

那時呂思危的父母商場得意，情場失意，每天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吵得雞飛狗跳，時間久了吵出了恨意，干脆一拍兩散，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各過各的了。

起初呂思危跟mama去了國外，住了沒幾年mama再婚，就被送回了留在國內(nèi)的爸爸身邊。呂爸爸每天東奔西走做生意，呂思危小小年紀(jì)就隨著他在全國各地的學(xué)校輾轉(zhuǎn)，直到爺倆在A市定居，呂爸爸塞了一大筆錢把呂思危送進了當(dāng)?shù)刈詈玫男W(xué)。

那個時候特別有錢的人家不多，呂思危轉(zhuǎn)學(xué)當(dāng)天背著名牌書包，穿一身低調(diào)不浮夸的大牌童裝，一頭短發(fā)黑軟蓬松，唇紅齒白，冷冷淡淡地往講臺邊一站，一副目下無塵的貴公子模樣，一亮相，就定下了以后受人追捧的基調(diào)。

呂思危在國外待過，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隔三差五就帶來一些新奇的玩具，很快就成了班上的焦點人物，他所在的最后一排每到下課都會擠滿了人，一堆小腦袋扎在一起，左一句“呂思危借我玩玩你的游戲機好不好？”右一句“呂思危借我看看你的變形金剛可以嗎？”。

呂思危享受著眾星拱月的感覺把自己玩膩的玩具一件一件送出去，忽然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坐在他前面的那個男生一次也沒回過頭來和他說過話。

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件新鮮事，呂思危開始關(guān)注前座男生的事，他從前座男生的同桌口中得知，這個人名叫方亭越。

方亭越一看就是在父母長輩的寵愛下長大的孩子，很有教養(yǎng)，和別人說話時禮貌又斯文，很少對周圍的人事表現(xiàn)出興趣，每天都穿得干凈整潔，時常抱著一本別人連名字都看不懂的書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認(rèn)真，沉穩(wěn)的氣度在一群還沒脫去嬰兒肥的小豆丁中拔眾而出。

某一天的英語課上，呂思危看著窗外上體育課的學(xué)生踢足球，不知不覺入了神，“啪”一聲，手上轉(zhuǎn)著的筆從手中脫出飛到了前座的地上。他嚇了一跳，剛要彎腰時，前座的方亭越俯身一撈，轉(zhuǎn)身朝他攤開手，小聲問：“呂思危，是你的筆嗎？”

想和方亭越做朋友。這是那天呂思危打量方亭越時，忽然冒出的想法。

呂思危想和方亭越親近，卻拉不下面子主動和他說話，畢竟整個學(xué)校想和他做朋友的人能從他的座位排到樓下。

于是他這個后桌變著法兒地找麻煩，不是弄掉了自己的筆讓他幫忙撿一下，就是故意把方亭越的位子擠得很小，等著他來和自己交涉，然而總是收效甚微，只換來方亭越的一言半語，一旦問題解決，這個干凈穩(wěn)重的男生就會馬上轉(zhuǎn)身，重新把注意力投在手里的書上。

聰明如呂思危，他馬上想到了別的辦法。

他假借睡覺趴在桌子上，實則透過縫隙偷看方亭越正在看的書的書皮，他中文不是很好，只能用筆摹下書名，回去讓人買了一本，每天放學(xué)趴在床上邊看邊查字典，艱難讀完之后在班上“不經(jīng)意”地說出自己正在看這本書。

如他所愿，方亭越終于從書中抬起頭，回頭對他說：“你也在看這本書嗎？我有個地方?jīng)]看懂，你能給我講講嗎？”

方亭越看不懂，呂思危就更看不懂了，實在不知道那個叫維特的干嘛要去自殺，但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將昨天在網(wǎng)上查過的資料化為己用，仗著記性好，小大人似的給方亭越講了一遍，然后在方亭越感激的眼神中得意地說：“這有什么難的?！?/br>
投其所好了幾次，方亭越成了呂思危的朋友。

兩人經(jīng)常在一起讀書或者說一些天馬行空的東西，形影不離，很快整個學(xué)校的老師和同學(xué)都知道他們倆是一對鐵哥們。

第4章

方亭越像呂思危向往的那樣好，甚至更好一些。

他很愛干凈，一年四季身上總帶著雨后青草一樣清爽的味道。很多次呂思危一陣風(fēng)似的從后面趕上摟住他的脖子時，總要探頭嗅一嗅，然后問：“這是什么味道，真好聞！”

方亭越抬起衣袖聞聞，說：“我聞不出?！?/br>
呂思危翻著眼睛回憶：“這叫什么來著，經(jīng)常在很香的地方待久了就聞不到香味，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久居蘭室，不聞其香?！狈酵ぴ教嵝?，然后笑著說：“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

如果真的是洗衣液的緣故，那方亭越大概是個長情的人——之后的很多年，他身上的味道從來沒有變過，呂思危也沒在其他任何人身上聞到過類似的味道。

現(xiàn)在想來，方亭越大概不太喜歡改變，他像一列火車，只在既定的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