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衣兜里掉出一小袋糯米糍，拿在手中又軟又黏，當時也像現(xiàn)在。

“院子黑燈瞎火，我差點絆倒在樓梯上，但是，借著手機的光，我還是認出來了。粉過這么多年，不是三言兩句能說得清?！敝聿黄堁孕Γ捌菀白诠战?，路經(jīng)三樓的臺階上?！?/br>
“當時嚇得我腿都有點軟，你能不能體會，那種一抬眼，身前出現(xiàn)一個人的感覺，還是心心念念的那個，簡直驚嚇。不過不重要，當你經(jīng)歷，自然懂了。”

池先聲一點都不好奇是什么樣的感覺，只想知道，戚野為什么要坐在那里，他捏緊杯壁，垂下眼，擋住眸底翻涌的異樣情狀。

“我現(xiàn)在都有些驚訝，第一反應(yīng)居然不是扔兩雞蛋，只想掉頭就走，絕不是我膽子小。”助理垮下肩，自嘲地笑笑，“其實也沒發(fā)生什么，一句話都沒說，這就是粉絲和明星間的現(xiàn)實，關(guān)于JFY，無論我說過多少或好或壞的話，有多了解，他們都是不認識我的?！?/br>
“也說不定，戚野聽誰提起，否則不會剛好出現(xiàn)?！背叵嚷曈窒肫鹱蛱?，戚野介紹住在出租屋的職員，臉上展現(xiàn)出的那種無奈，“可能是為了不打擾粉絲的生活?！?/br>
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助理點了點頭，跟他一起收拾餐桌，離開前，提著廚房垃圾袋，緩慢說出這段話：

“他看了我一眼，手上捏著一個空汽水罐，就下了樓。經(jīng)過我身邊，樓道狹窄，肩膀沒擦過一下，很快離開了·。要不是差點摔倒，手臂磕過扶手，留下一塊青記，我都懷疑這是一場夢?！?/br>
“那就當做是一場夢好了?！背叵嚷暤皖^沉思，少頃回答。

“只能這樣了?！敝砜嘈Γ澳敲?，再見。”

“再見?！?/br>
池先聲和墩布一起送助理到電梯口，之后回返。他坐在沙發(fā)上，先是放松脖子，之后是后背，腰，一點點卸下力氣，半躺進柔軟的靠背中。

午后，陽光灑進窗臺，明亮而刺眼，一瞬間，浮空的細微灰塵都格外美好。

池先聲盯著手機，屏幕顯示出和小奶音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幾天前，講完睡前故事，小奶音表示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怨氣。

他一向不善言辭，這種情況，更是無力應(yīng)對。聊天框輸入一行字，如老年人的速度，之后飛快刪去。

問，在嗎？

——不太好，不在的話就尷尬了，如果在，后面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接不下去。

說，有一個新的睡前故事，聽嗎？

——他哪里會講什么睡前故事，都是胡編亂造，漏洞百出……而且，之前好像答應(yīng)說，下一個夜晚講后續(xù)，那么，下一個夜晚，他在做什么——和池歌徹夜長談。

池先聲抓了抓頭發(fā)，癱倒在沙發(fā)上，目光飄渺，正對墩布在地上化成一張狗餅，曬日光浴。

“要不然?！彼`光乍現(xiàn)，身體前傾，“墩布，你來叫幾聲？就是……感覺很傷人，都沒心情陪你玩了……”

五分鐘后，發(fā)去一條語音，長達20秒，飽含墩布充滿陽光的叫聲。

十分鐘后，望著天花板，手機一動不動，他面無表情地僵在沙發(fā)上，懷疑自己回來時，腦子落在門外。

暫時不管了，從行李箱中取出STAR手機殼，池先聲拆開快遞，手機裝在盒子中，旁邊是一條嶄新的充電線。

開機，他輸入密碼，熟悉的壁紙，擠滿紅色省略號。

池先聲點開近期熱點話題。

[原JFY電子競技俱樂部PUBG分部選手，戚野（ID：QY）轉(zhuǎn)會至STAR電競俱樂部。擔(dān)任隊長職位，助力世界邀請賽，開戰(zhàn)在即，能否奪冠，讓我們拭目以待！]

第47章更衣

更衣

褲腿被用力拉扯，腳下一團柔軟，墩布睜開豆大的眼睛，巴巴地望著，吐了吐舌頭，腦袋上幾根毛迎風(fēng)招展。

池先聲放下手機，從零食袋中取出一條牛rou干，撕開包裝，彎下腰，再次遞給它，沒想到這么喜歡吃，剛剛才喂了一大塊。仿佛一眨眼，時間溜走。

他的視線轉(zhuǎn)回手機，神色怔然。話題下，評論量超千萬。

【臥槽臥槽臥槽！戚野轉(zhuǎn)去對家？？？沒搞錯吧！！是我沒睡醒還是官博手抖打錯字？一臉懵逼orz】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一定是假的，絕對是假的！老娘不信?。。∑菀昂薏坏冒裺tar按在地上打到爹媽不認，怎么可能轉(zhuǎn)去幫死敵！總之這輩子都是不可發(fā)生的，除非世界末日】

【看戚野賬號認證，戰(zhàn)隊都改了，假不了。在下不得不陰謀論一把，主隊已故，時機成熟，如果國際賽輸了，star實力不行，有待提高，jfy屁事不耽誤，或許還能暗中插一手。如果贏，多虧戚野戚大隊長，不計前嫌，以德報怨，自是揚名千里。細思極恐，我都不敢再往深里想】

【今天是先生離開的第七天，回魂夜，戚野這么做，難道就不怕晚上做噩夢嗎？】

【戚神念及多年對手，相惺相惜，自降身份去star，不要一分錢還倒貼，只為不負star打到現(xiàn)在所費的心血，圓一場冠軍夢！這怎么就不行了？我真想知道為什么有些人心理那么陰暗。】

【謝謝戚野，但是我家先生真不需要這份好心！做個人吧，求你了?！?/br>
【純粉歪個樓，話說戚野最近都不怎么發(fā)博客，以前一天七條，現(xiàn)在七天一條！我心里空落落的qwq】

【新消息來了來了，指路→睡個覺都在發(fā)光的戚野】

池先聲指腹向下滑，一頓，盯著呈現(xiàn)藍色的博客名出了神。

自見到話題，所產(chǎn)生的驚訝，已遠遠超過任何一種情緒。世界不會因某人死亡而停止運轉(zhuǎn)，他深知，也曾想過，身死后，眾人會做出何種反應(yīng)，以及接下來的大致發(fā)展。

多年養(yǎng)成默契，再換人，恐怕很難發(fā)揮原有實力，哪怕是老將。征戰(zhàn)世界賽場，就連他都沒有十足的把握，關(guān)于star能否奪冠，結(jié)局已定。

身后事種種猜測，唯獨沒有戚野轉(zhuǎn)會這一條。池先聲嘆口氣，輕輕摩挲指尖，他善于發(fā)現(xiàn)旁人的情緒，從而模擬環(huán)境，設(shè)身處地揣摩真實想法，從玩伴到長輩，從隊員到對手，這些人中，卻不包括戚野。

勾唇時，笑聲低落；難過時，神色無謂；一句話，簡單幾字，表達的意思一層又一層，永遠猜不透，包括現(xiàn)在。

【睡個覺都在發(fā)光的戚野：統(tǒng)一回復(fù)。我很好，世界第一不在話下。期待噩夢，天亮前敢不來找我，就去掘墳?！?/br>
池先聲沒再翻評論，兩家爭吵，不過是轉(zhuǎn)移戰(zhàn)場。只恐怕就連做夢，戚野都想不到，他死了，也活了，并且處在另一時刻，看他荒腔走板。

論壇、博客、聊天軟件，他的賬號全部注銷，最后一條狀態(tài)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