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劈裂了深沉的天空。黑色禿鷹般的武裝直升機在空中拐過一道彎，乘著氣流上升，擺弄步槍的楚懸沒抓穩(wěn)差點滾到地上，他抓著安全帶爬起來，抬頭看到舷窗外閃電肆虐，驚濤駭浪的海平面。明明是下午，可是漆黑的天空猶如夜幕降臨。一瞬間，慘白的電光一閃即逝，好像照出了一個蟄伏在風(fēng)暴盡頭的龐然巨物。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天啊，那是什么？”

山崎有輕微的近視，為了看得更清楚，他拉開了艙門，帶著咸腥味的海風(fēng)頓時撲進了機艙。

很明顯，山崎這個近視也看到了海平面上的異物。那種體積的海生物，已經(jīng)不是用“活得久”可以解釋的了——在楚懸的好友列表里，這樣的主兒只有一個。

既然利維坦是某個超級文明的造物，那么搭載了什么改變天氣的武器也不奇怪。北歐神話中，海中怪獸的出場總是伴隨著暴風(fēng)雨；在東方，神獸出世也常常伴隨天文異象……大概也是同樣的道理。

這時候，東京灣的浪濤已經(jīng)大了起來。幾米高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向岸邊的船只。由于征服提前發(fā)布了海嘯預(yù)警，近海出海船只大多提前趕回來避難了。但是岸上的居民并沒有離開他們僅有的財產(chǎn)，因為一場暴風(fēng)雨“淹沒整個橫濱港”未必實在太危言聳聽了。

他們不會知道的是，這是一場有預(yù)謀的災(zāi)難。

“靠近那個東西！”楚懸朝駕駛員吼道。

直升機在利維坦兩公里以外的低空盤旋?！澳沁吺抢讌^(qū)，不能再靠近了！”駕駛員吼了回來。

楚懸拉開槍栓，對著利維坦的方向就是一輪連發(fā)。

“你瘋了嗎？這樣除了激怒‘那個東西’沒有任何意義！”山崎大駭，他的聲音幾乎淹沒在了呼呼的風(fēng)聲中。

楚懸就當沒聽見，手上的槍在連發(fā)和點射中有規(guī)律地切換。

楚懸的射擊以固定的頻率進行有規(guī)律的循環(huán)，漸漸地，山崎也看出了些門道。楚懸的臉色極其認真，不是狙擊手對待目標的認真，而是程序員校對代碼的認真，看起來，他就像……在發(fā)送一段短信號。

山崎環(huán)顧四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除了這架渺小的直升機以外，連個鬼影都沒有。楚懸在給誰發(fā)信號？海面上那個巨大的怪物嗎？

“但愿那條‘在FBI進修過’的人魚還記得摩斯電碼怎么拼?！背覕R下槍，扶著拉環(huán)走到艙門邊，想了想，他轉(zhuǎn)過來，背對大海。

“鴻志君，抱我一下?！?/br>
山崎想要挪向艙門那邊，又被海面上高達六七級的強風(fēng)壓回了機艙內(nèi)。于是楚懸走過來，給了他一個熊抱。

“這算告別嗎？”

“不，跳海太可怕了?！背铱嘈?。

山崎一陣無語?！叭绻娴暮ε?，把任務(wù)推給其他特工也行啊?！?/br>
“不不不，必須是我，只能是我?！背覔]手道別，抱著補給箱仰面墜入深邃的海洋。純白色的身影快速縮小成一個白點，最后在海面上濺起一朵微不足道的小水花，消失不見。

小小的浪花被裹挾在巨浪中瞬間拍散，山崎對駕駛員下令返航，他的眼睛卻盯著海面，眉目間的神色陰晴不定。

第24章對戲

利維坦的主控腔內(nèi)，水位已經(jīng)降到了很低的位置。米拉克面對著大屏幕，正襟危坐，雙手十指交叉抵在唇邊。日本人魚垂直立在他身后的水中，眼瞼低垂，就像一個專心控制提線木偶的cao偶師。

但在恐怖片套路中，人偶不殺掉幾任主人都對不起觀眾買的電影票。

“咚！”

一個白色的人影撞到了利維坦的“攝像頭”上，大屏幕上頓時出現(xiàn)了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那人發(fā)了瘋般地用拳頭捶“攝像頭”的鏡頭，楚懸一邊捶著鏡頭，嘴里還在用英語罵著什么。外頭的海浪聲和雷聲太大了，把楚懸的聲音完全淹沒。

米拉克很配合地把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心里卻一樂。

能夠把周詳?shù)挠媱澯脷⒛闳业臍鈩莺鸪鰜聿坏貌徽f也是一種本事，難度和用詠嘆腔朗誦我的奮斗半斤八兩。如果不是楚懸的口型，米拉克簡直要懷疑自己和楚懸有殺父之仇。

楚懸最后吼的“放我進來”，大概是唯一一句情感與內(nèi)容相吻合的臺詞。在暴風(fēng)驟雨的天氣下維持與“攝像頭”的相對靜止，是誰都不太好受。

“異想天開?！背业膽蚍莞嬉欢温?，米拉克用一聲冷笑開始了他的表演。

利維坦之外，楚懸可沒有等待米拉克開啟利維坦口器的耐心，直截雷光出鞘，一刀插進了攝像頭，沒到刀柄，淡黃色的濃稠體液順著裂縫迸裂出來。隱形的斥力盾張開，利維坦的表面如同被小行星砸中的尤卡坦半島，凹陷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坑洞，淡黃色液體井噴。

米拉克面前的大屏幕瞬間黑了，接著出現(xiàn)了裂痕，到最后轟然洞開，楚懸順著倒灌的海水落下，一手提刀，一手舉槍對準了米拉客的額頭——注射搶。

米拉克認得那是注射槍，可是不代表日本人魚也認得。光憑那槍外型，足夠可以唬住他了。

在這十萬火急的關(guān)頭，一人一塞壬開始照著劇本：

“米拉克，停止對橫濱港的攻擊！”

“不可能?！?/br>
“橫濱那些普通民眾，他們是無辜的！”

“那又與我何干？”

“如果你再這樣固執(zhí)己見，那么，想動他們，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你好像搞錯了什么，親愛的楚，在23小時56分鐘之前，我們可是約好了的——整整一天的時間，難道不夠那些可憐蟲逃命嗎？”

“米——拉——克！”楚懸佯怒，刀刃和注射槍交叉成一個十字，扣在扳機上的食指加重了力道。米拉克把眼睛一瞇，B級片海怪模式眼看就要上線。

日本人魚聽不懂一人一塞壬的對話，但他明白，眼下，他所仇恨的人類和他所嫉妒的塞壬懟起來了——這是好事。如果拼了個兩敗俱傷，他就會成為最大受益者。所以，日本人魚也沒有上去勸架的意思，而是老老實實看戲。

一般來說，自家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搶游戲機打起來了，自家男人和隔壁家的男人喝酒鬧事了，要罵也是罵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家的男人，反正別人家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身為導(dǎo)火線的日本人魚，大概也是這么想的，絲毫不擔心戰(zhàn)火會蔓延倒身上。

一般情況下，這么想也是沒錯的。但此時此刻，不是雞毛蒜皮家長里短，而是爾虞我詐生死一線。

“呯！”槍響了，不是火藥爆炸激射子彈的轟鳴，而是壓縮氣體推送針管的氣體爆鳴。楚懸毫無征兆地朝側(cè)面抬手一槍，針頭扎進了日本人魚較為柔軟的面部皮膚。

可憐的人魚老頭，昏迷之前還不知道到底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