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后跌跌撞撞地逃出一條長尾的人魚，她懷里抱著孩子，身上有幾道觸目驚心的裂口正往外噴涌著血水。她看到愛希莉婭像看到鬼似的，轉(zhuǎn)身就逃。就在她停頓的一霎那，不知被什么東西拽著尾巴，拖進(jìn)了殘墻后的陰影里消失了。

她懷里抱的孩子也滾落在地。燭天定睛一看，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洋娃娃。

一聲慘叫以后，哭喊聲戛然而止。

那個女人他認(rèn)識，是那個把洋娃娃當(dāng)成自己孩子的長尾人魚！

燭天腦袋里一陣氣血上涌，他追到墻后面，正好目睹幾條丑陋不堪的半獸人魚趴在那位可憐母親的尸體上。

幾只野獸咆哮著試圖向燭天撲過來。而愛希莉婭出現(xiàn)后，它們低吼了幾聲，又朝另一條逃竄至此的人魚撲了過去。

這樣的慘劇，在神棄之地隨處上演著。

燭天和愛希莉婭游到主干道上，耳旁響徹嘶吼和慘叫，人魚的鮮血凝結(jié)成漂浮不散的紅霧，籠罩著廢墟的斷壁殘垣，被神拋棄的孤城淪為了惡鬼橫行的修羅地獄。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半獸人魚仿佛一群脫籠的兇獸，颶風(fēng)般席卷過廢墟的街巷，瘋狂地獵殺它們看到的一切長尾人魚。不斷有長尾人魚從窗框里，樓道間，倒塌的混凝土磚下鉆出來，沒逃幾步，就會被同時被幾條的半獸人魚圍追堵截上，他們引以為傲的強(qiáng)壯尾巴在群蜂過境般的野獸面前就成了一個笑話。

燭天一愣，轉(zhuǎn)頭就往長尾人魚住的地方趕。

待他游到樓頂，迎接他的是濃郁得化不開的血霧。上下垂直貫通的居民樓里尸骸遍地，殘肢到處亂漂，幾條瘦小的半獸人魚正在搬運(yùn)這些尸體。

而母嬰室里的慘狀，讓燭天直接吐了出來。那些野獸，沒有任何憐憫之心的野獸，連肚子里的胎兒都沒有放過。

無人生還。

這是一場屠殺。

這是一場人為的屠殺！

沒有錦鱗人魚的控制，這些半獸人魚根本不會對同類痛下殺手！

錦鱗族為了湊夠進(jìn)入圣地的門票，把自己的同類變成了祭品。

凱妮絲的狩獵隊(duì)帶走了長尾族里大部分的青壯年，剩下的老弱婦孺在半獸人魚的圍攻下是那樣不堪一擊。那些即將被撕開脖子的長尾人魚，向有過一面之緣的燭天伸出了求救的手。燭天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臉色慘白。他能救下一條，兩條，卻無法阻止大屠殺的蔓延，連他自己也會淪為半獸人魚群起而攻的對象。

為了這些只有一面之緣，還沒給他留下什么好回憶的長尾人魚，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他站在街道的中心，因?yàn)閻巯＠驄I的存在，他的位置成了戰(zhàn)場中心唯一的安全孤島，慘叫聲和咆哮聲響徹耳畔，燭天就好像聽不見，他腦袋里的轟鳴蓋住了外界的喧囂。

“不……為什么會這樣？”

他從來沒有把楚懸的提議告訴任何一條錦鱗人魚，就連愛希莉婭也沒有！

一條酒紅色鱗片的錦鱗人魚經(jīng)過愛希莉婭身旁，她正控制著手下的半獸人魚屠殺進(jìn)行。她向愛希莉婭行了個禮，用不屑的目光打量著燭天：“首領(lǐng)，這個是？”

“新成員……比起這個，讓威瑟停止狩獵祭品吧。現(xiàn)在就算凱伊絲他們滿載而歸，也無力回天了?！?/br>
那條人魚明顯愣了一下：“首領(lǐng)，您怎么會知道……”

愛希莉婭不回答，而是笑盈盈地望著她。

在愚昧落后的地方，裝神弄鬼往往比昭告天下更加有效，無需愛希莉婭多言，酒紅鱗片的人魚已經(jīng)腦補(bǔ)好了一切，連忙告退。愛希莉婭拉了把發(fā)愣的燭天：“我們走吧。”

燭天躲開她的手，后退一步：“楚懸都告訴你了？”

愛希莉婭沒有正面回答他：“楚懸……這是那位陸地人的名字嗎？”

“愛希莉婭，你是知道原因的吧——為什么錦鱗族會對同類舉起屠刀，為什么他們會知道楚懸的提議！”

燭天又退后幾步，與愛希莉婭相對而立。

愛希莉婭認(rèn)真起來，不由得重新審視燭天。很難想象，這個厲聲質(zhì)問她的男孩，在兩天以前，還被她的花言巧語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這兩天的經(jīng)歷讓他成長了嗎？還是血淋淋的真實(shí)讓他改變了？

“跟我來，你馬上就會知道的?！睈巯＠驄I說。

第90章叛徒

為了生存，錦鱗也過著群居生活。但他們不像長尾那樣所有人魚雜居在一棟大樓里親密無間，至少，他們每條人魚都有一間獨(dú)立的公寓，各過各的生活，不相打擾。這些公寓挨得很近，多虧了錦鱗人魚的人數(shù)少，即使這么住也沒有占據(jù)很大的地方，不管是商議還是集合族人都很方便。

大部分錦鱗人魚進(jìn)入了圣所，還有一部分在外面炮制大屠殺，留在住地的所剩無幾。燭天到時只看到了兩條人魚，一條他很眼熟，是在剛進(jìn)入廢墟時看到的翡翠色鱗片的男性人魚，而另一條，則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特納。

燭天似乎明白了。

愛希莉婭先和男性人魚打了個招呼，又過去友好地拍了拍特納的肩膀：“你做得很好，錦鱗族不會忘記你做出的貢獻(xiàn)?！?/br>
特納則是受寵若驚地慌忙行禮，滿臉堆笑：“尊敬的首領(lǐng)大人，這是我應(yīng)該的！”

當(dāng)他看到愛希莉婭后面的燭天時，諂媚的笑容凝固了。

燭天的怒火中燒，不由分說上來狠狠一拳揍在他臉上，將特納揍飛出去：

這個混蛋，他早就認(rèn)識愛希莉婭，他早就和錦鱗有勾結(jié)！我明明那么相信他，他卻告了密，把獵殺同類當(dāng)祭品的提議告訴了錦鱗！

這個！

特納的臉頰立刻腫起一大塊，他嗚嗚咽咽地捂著臉：“首領(lǐng)大人，威瑟大人，救我……”

愛希莉婭叉著手，不為所動。

“我為錦鱗立過功，我為部落流過血！您不可以這樣……”

“我知道”，愛希莉婭睥睨著他，一舉一動盡顯女王風(fēng)范：“為了感謝你的功勞，我們會按照約定，接納你成為錦鱗的一員……但是，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喜歡?！?/br>
燭天拽著特納身上裹的破布將他拎起來，惡狠狠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為什么，這樣做！”

“那群長尾的蠻子，就是些低劣的下等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問為什么的！”

“他們是你的同胞，是你的親人！”

“親人？”特納吐出一口血：“我本來就是錦鱗，我身上長尾族的低賤血脈就是個錯誤！我沒做錯，我是在幫自己的同胞！”

“我管你高低貴賤！因?yàn)槟愕母婷?，長尾族的人魚都會死。那不是幾百只小魚小蝦，而是幾百個鮮活的生命！難道你一點(diǎn)同情之心都沒有嗎？”

特納冷笑：“朋友，你可別忘了，這個主意可不是我想出來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