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攙扶男人,卻被巨大的力量徑直推開三五米,撞到其他培養(yǎng)槽上。一時間,竟沒有其他研究員再感上前攙扶。杜蘭德博士站在男人面前,面無表情地說:“你好,門徒?!?/br>男人走出了培養(yǎng)槽,他完全不在乎自己一絲不掛,也不在意自己小腿肌rou持續(xù)痙攣也許隨時會摔倒,他用一種低沉,嘶啞,仿佛被硫酸灼傷過的的嗓音,說:“小米呢?”“米拉克·辛爾西斯曼呢!”他抬高了聲音。沒有人回答。在死亡天使們的注視中,男人晃晃悠悠地向?qū)嶒炇页隹谧呷?。他生長在液體環(huán)境中,骨骼根本沒有適應(yīng)在重力環(huán)境下支撐身體。他走得很慢,就像刀尖上起舞的小美人魚,每一步踏在地上,腳踝和足弓都會在體重的壓力下顫抖,發(fā)出骨骼摩擦的吱呀聲。可是男人仿佛完全沒有感覺。他不會再有感覺了。“他已經(jīng)被收容了?!?/br>杜蘭德博士淡淡的聲音從身后響起。男人聽到這話停住了腳步,回頭想要找他問個究竟,承受了全身重量的膝蓋突然發(fā)出一聲關(guān)節(jié)錯位的輕響,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倒去,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爭執(zhí)聲,接著門就被人暴力撞開,外界的燈光一下子照進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實驗室,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前輩!”山崎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接住了差點摔倒的門徒。他脫下自己的茶色大衣,披在赤身裸體的門徒身上,抱著他的胳膊,像輕拿輕放一件景德瓷器那樣將他放到地上。門口持槍的安保人員沖了進來,看到這一幕愣在了當(dāng)場。門徒努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眼接住自己的人,卻頭一歪,靠著山崎的胸膛昏了過去。對于習(xí)慣了在以富氧溶液中呼吸的他來說,干燥且含氧量低的空氣對肺泡的壓力太大了。山崎看著懷中的人——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他突然感到很悵惘,這些年的經(jīng)歷就好像一艘迷航的帆船,在大海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歷經(jīng)風(fēng)浪,三十年過去,最終,回到了出發(fā)的港灣。于是他低聲說:“歡迎回家,前輩。”—————————————————————————————————————“又死了一次……”門徒從病床上醒來。病房的窗戶調(diào)成了遮光模式,寬敞的房間只有從走廊上透進來的一點微光,只能勉強照見房間里擺設(shè)的輪廓。門徒吃力地抬起手,他看著自己的手,有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在房間里他聽到了另一個驟然加重的呼吸聲:“前輩你醒了?”還沒等他回答,就被一個熾熱且厚實的懷抱壓在了病床上,陷進了柔軟的床鋪里。這個擁抱的熱量簡直要把他融化,把他和那人融到一起似的。門徒不可避免地輕哼了一聲,他沒有說話,默默承受山崎的情緒。一個人的重量對于他現(xiàn)在的身體來說問題不大,不會壓斷肋骨——即使這個人不少器官接受了機械化改造。“鴻志君,現(xiàn)在幾點?”“凌晨三點半?!?/br>“我昏迷了多久?”“一周。”門徒直勾勾地盯著復(fù)合板材天花板,嘴唇蠕動了一下:“米拉克呢?”這個問題好像觸碰到了什么不能踏足的禁區(qū),他感覺到山崎的肌rou僵住了,緩慢而遲滯地松開擁抱的手臂,撐在門徒的枕邊直起身子。門徒突然發(fā)現(xiàn)只要適應(yīng)了黑暗,即使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他也能看得很清楚。他看到山崎直勾勾凝視著他,眼窩深陷,眼白中血絲濃重,相比一年前,這個男人似乎老得更加明顯了,額角多了幾根白發(fā)。“TAL-E001,高危險性E級溫帶水生生物異常收容區(qū)……前輩,您剛從胚胎培養(yǎng)槽中出來,肌rou嚴(yán)重萎縮,至少還需要半個月的復(fù)建才能正常行走!”門徒掙開山崎的手臂就要下床,腳趾剛碰到地面就失去了重心,重重摔倒在地,而他卻像沒感覺一樣繼續(xù)爬起來,試圖再次行走。現(xiàn)在的門徒,脆弱得令人憐憫。山崎將門徒抱回到床上。而門徒也從善如流,不再嘗試自殘行為,他掖了掖挪位的被子,摸到了兩團濡濕的水跡。“前輩,您要去見他?”不,只要知道他安然無恙就好了?;饡皇窍饦鋷X實驗室,不會做出違背倫理道德委員會決議的事。去見他除了破壞收容以外沒有任何意義,“不……算了?!?/br>“請允許我問一個冒昧的問題……您愛他嗎?!?/br>愛?也許不吧。門徒想起了伊爾文對他的判詞:“你那不過是只是幾次三番被救的感激,再加上欺騙一個深愛著你的人的慚愧”。愛情是由激素產(chǎn)生的,而他的身體根本沒有PEA和多巴胺的分泌,去甲狀腺素還需要外部注射,連基礎(chǔ)條件都沒有還妄談愛戀,該是如何的荒謬?于是他回答:“不愛。”“那么……您恨他嗎?”“不恨?!?/br>“怎么可能!”山崎突然激動起來:“您還記得他對您做了什么嗎!”……當(dāng)然記得,記得刻骨銘心。要是放在以前,也許會錙銖必報的吧?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他已經(jīng)在獄中服刑了?!?/br>指的是收容。“不……這不夠!他應(yīng)該得到懲罰!”門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像要把積郁在胸中的濁氣全部排出來一樣。他直視著山崎,眼睛比別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淡漠,澄澈:“鴻志君,我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即使復(fù)仇,也不會得到一丁點的快感?!?/br>山崎的瞳孔驟然猛縮:“你是說……”“是的,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感覺了?!?/br>沒有味覺,沒有嗅覺,沒有痛覺,甚至連皮膚觸覺都很微弱。不會哭,不會笑,不會激動,不會憤怒……521號容器,也就是這軀殼剔除了所有與情感相關(guān)的激素分泌,也刪除了所有影響大腦判斷能力的神經(jīng)。由于容器的基因存在嚴(yán)重的缺憾,因此使用年限也短得可憐,也許兩三年以內(nèi),就會死于內(nèi)分泌失調(diào)的疾病。但獻祭了感覺和情感的恩賜是突破大腦對人體的限制,新的容器中蘊含著超越碳基生物極限的力量。這具容器的信息是由槲寄生博士在記憶拷貝時一起輸入。而門徒,不,楚懸根本沒有提意見的份。就像一紙霸王條款,他只能沉默地坐在談判桌前簽字畫押。山崎坐在門徒的床邊,靜默無言地看著他,聽著他敘述“癌變計劃”的進程,突然悶悶地說:“即使這樣,也沒有感覺嗎?”與此同時,高大的身體覆壓下來,吻上了門徒冰涼的唇。這個吻是激烈的,侵略性的,略帶強迫的。事到如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