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氣氣，殊不知此人內(nèi)心一整個亂七八糟，看誰都是狗屁。

齋房的米香中混進了一絲血腥味，但血腥味并不算重，在這四面通風(fēng)，就兩根柱子撐個屋頂?shù)凝S房里，什么味道都積累不下來。

住持站在東邊的角落里，兩三個弟子將小地方圍得水泄不通，趙淺的眼睛往下一瞥，自腿部間隙中窺見地上血污以及裹尸布的一角。

借宿廟宇的其他人都被遣散了，幸而這地方不好客，人本來也不多，住持聽見聲響回頭看了一眼，見是趙淺，這才松口氣，小聲念道，“阿彌陀佛，你終于來了?！?/br>
住持揮揮手，讓弟子們放開一條路，趙淺也不客氣，他直接走到中間，掀開了被血染的白被單。

死在這里的女人居然是個熟面孔，趙淺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瞇了起來。

女人的確是自殺，因為沒人敢動尸體，所以她仍然維持著最初的模樣，身體半蜷，右手緊緊捏著一根筷子，筷子就像個中空的注射器，讓血順著它流了滿地。

更可怕的是，這根筷子直直插在女人的氣管里，很明顯是她自己不想活了直接戳進去的。

這女人就是第一天晚，掛在樓道間里沒了舌頭的那位。

“這位女施主的情緒一直不太對?！弊〕质浅黾胰?，說話時自有種不驚不擾，他眉眼是低著的，憫卻不悲，仿佛看清了所有人生的走向。

他又道，“女施主因為喂奶時疏忽大意，悶死了未滿月的孩子，與心理醫(yī)生溝通后，寄宿寺廟中尋找內(nèi)心的平衡，卻不想……”

住持遺憾地搖了搖頭。

“報警了嗎？”趙淺檢查完尸體又將白布一拉，蓋住了女子逐漸僵直的身體，“此事與我關(guān)系不大，住持既然喊我來必有原因，不妨直說?！?/br>
住持想了想，從寬大的僧袖中摸出一張一次性車票，車票已經(jīng)作廢，上面沾著血，應(yīng)該是屬于死去女人的。

老主持道，“阿彌陀佛，貧僧受人之托，也曾給過你這樣的車票……既然形制相同，不知是否通往一個地方？”

第17章第17章

趙淺在國內(nèi)的人際關(guān)系其實很簡單，他自小是個孤兒，大概三四歲就遭遺棄，因為性格也不擅長交朋友，從那時起就奠定了孤家寡人的基礎(chǔ)，以至現(xiàn)在愈演愈烈，直接長成了沒克星的老狐貍。

仔細回想，那張奔赴死亡的車票似乎早在床頭柜上放著，趙淺整理東西的時候無意間拿起，偌大的木質(zhì)客房便從眼前消失，人處地鐵口，就連行李都還是原封不動的一套。

住持并不知道，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趙淺正在磨他的四十米砍人長刀，隨時準(zhǔn)備對我佛無狀。

“可也不對啊，”老住持很有辯證思想，又開始否定自己的想法，“你那張車票由來已久，但這位女施主的車票還很新，形制雖相似，細節(jié)卻稍顯不同，可能只是巧合罷了。”

“……”老住持頂著光溜溜的腦袋，顯然受香火熏陶太久，背棄“不打誑語”的規(guī)矩時，連趙淺都看出了他目光閃爍。

一時之間齋房里有些安靜，趙淺的眼神隨著老住持的話音沉了下去。

倘若只是單純的受故人所托，那老住持與自己的淵源必定在這位“故人”身上，一個漂泊無定的孤兒從何而來的故人？

“兩張車票確實通往一個地方，”趙淺并不給老住持粉飾太平的機會，他道，“我剛從那邊回來，還受了些輕傷……都說我佛慈悲，只是這么個慈悲法，怕西天之上會擠得慌?！?/br>
“阿彌陀佛?！崩献〕植贿^六十左右，皺紋不多，模樣很有格調(diào)，有點類似于窮鄉(xiāng)僻壤里出的英俊后生，年輕時候應(yīng)該濃眉大眼方正平穩(wěn)。

老住持的好心態(tài)與旁人的不太一樣，說謊時有普通人的局促，但被趙淺這樣擠兌也并不覺得羞愧，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事事因果早有衡量，更何況貧僧確實只給了你一張車票，女施主的從何而來，貧僧并不清楚?！?/br>
趙淺曾經(jīng)有個自己的團隊，受雇于各種國際組織，什么下賤齷齪的工作都見識過，所以對人心的秘密知之甚多。

他見老住持態(tài)度堅決，似乎抵死讓有些秘密爛于腹中，百年后隨棺材下葬，便也不追問了，只道，“天氣悶熱，尸體容易腐壞，警察來了要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還是盡快聯(lián)系家里人，將她好好安葬吧?！?/br>
說完，趙淺又瞥了一眼老住持手里的車票，“這東西可以給我看看嗎？”

老住持慷他人之慨，沒怎么猶豫就將沾血的車票遞給趙淺，“拿著吧……”

頓一頓，老住持耷拉下眼皮子，目光似乎停留在腳邊的螞蟻上，白色的米粒被拖拽地一瘸一拐，緩慢而堅決地挪向樹下蟻窩。

老住持又道，“孩子，收拾好你的行李去往山下，我將給你一個地址，找到地址上的人，阻止更多這樣的犧牲吧?！?/br>
他似乎極輕地嘆了口氣，“沒想到事情發(fā)生的這么快，愿我佛慈悲，此后常常照拂于你，莫蹈前人覆轍?！?/br>
“……”趙淺已經(jīng)懶得去理睬時時空話的人了。

老住持給趙淺的地址在市內(nèi)，一梯一戶的高級小區(qū)，不知是湊巧還是我佛太過無聊，老住持前腳剛許愿，后腳此地址的主人就殺上了門。

刷著迷彩圖層的越野車十分高大，直接將狹小的寺門堵得“今日謝客”。

警局的人剛來過，由于當(dāng)時目擊自殺的人很多，現(xiàn)場也沒太多可查的疑點，所以將尸體也一并拖走了。老住持給女子的家里人打了電話，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到最后只應(yīng)了句，“好，知道了?！?/br>
女人匆匆走完這一生，似乎離開的理所當(dāng)然，連最親最近的人也沒發(fā)出“她想活著”的聲音。

傅忘生從越野車上下來，除了他，鄭凡居然也在，他們兩個明顯認識已久，鄭凡一口一個“哥，傅哥，老板”的喊著，比在酒店時還要親。

趙淺拎著行李剛走到寺院門口，眼睛晃了一下瞬間扭頭——

傅忘生好似什么妖孽修成人形，不招搖過市不舒坦，強占山路的越野車就罷了，他還搞出十米長的大紅地毯和LED燈牌。

大白天的，燈牌散發(fā)著五顏六色的光，上面一共四個字，“有緣有分”。

“……”趙淺扭頭之后想了想，抄起行李箱沖著傅忘生的狗頭拍了過去。

為防誤傷，鄭凡抱著燈牌縮到了寺門后，心想著，“我說什么來著……人太高調(diào)是會翻車的?！?/br>
大概糾纏了三分鐘，趙淺就認清了現(xiàn)狀，這位姓傅的扁毛孔雀并不好對付，還似有受虐傾向，你越打他，他越覺得你是投懷送抱，自我感覺太過良好，簡直是流氓里的至尊，還好意思說紳士。

傅忘生也不冤枉，他躲開趙淺的行李箱，嘴里還不忘接一句，“美人體力真好，比我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