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亮。

李錚：“……是在等我嗎？”

被問的人沒有回答，起身，進(jìn)了家里。

李錚隨后也進(jìn)來，看了一圈，客廳里沒人，再一聽，簡小樓在廚房里燒水。

“燒熱水做什么？”李錚過去，隔了段距離站住，沒靠近，語氣還是如常，問道，“是不是餓了？我買了很多零食。”

簡小樓道：“不餓。我燒水給你喝?！?/br>
他在這邊出生長大，沒有喝熱水的習(xí)慣，李錚有。

兩人還沒有戀愛的那段時間，簡小樓經(jīng)常做些能做得來的家務(wù)，例如燒水、熨衣服。

戀愛以來，他好像就什么也不做了。不過他的短期插班課程即將結(jié)束，面臨考試，也的確比從前是忙碌很多。

李錚忽然間想，說不定，這就是個小壞蛋。

簡小樓正拿一雙眼睛，從下往上地偷覷李錚的臉色。

“別討好我了。”李錚發(fā)現(xiàn)他這般那般的壞處，也對他討厭不起來，故意用不高興的語氣道，“先把我氣得夠嗆，再做點好事哄哄我，你說你是不是壞透了？”

簡小樓默不做聲。

李錚道：“不吃零食嗎？那我就收起來了?！?/br>
簡小樓的手指在桌邊扣扣索索。

李錚道：“不和我說話，我就走了?！?/br>
“走去哪里？”簡小樓以為他又要出去，說，“很晚了……我一個人害怕。”

平時他嘟嘟囔囔說這個害怕那個害怕，怕的東西還不少。

怕黑，怕鬼，怕多足蟲子，還怕看醫(yī)生。

李錚常當(dāng)他這些嘟囔是撒嬌，會親親他抱抱他，無非談戀愛的正常cao作。

今天情況特殊，親熱也親熱不起來，還有點尷尬。

李錚說：“害怕你還坐在外面，怎么不鎖好房門睡覺？”

簡小樓道：“你又沒說你去哪里，還回不回來。”

“就是說，剛才還是在等我？”李錚道，“怎么我問你，你又不理我？”

簡小樓又覷他，說：“不想理你?！?/br>
李錚道：“那又來給我燒熱水？小樓，你是不是太言行分裂了？”

“什么是言行分裂？別說我聽不懂的話?！焙喰堑?。

李錚直白地說了出來，道：“分裂就是說，你一邊喜歡我，一邊又有homophobia。”

簡小樓：“……”

李錚道：“我說的對嗎？”

一邊喜歡他，想和他談戀愛，一邊又恐同，害怕和他發(fā)生實質(zhì)性關(guān)系。

真的就是這樣嗎？

“我不知道?！焙喰钦f。

“為什么不知道？你自己想的，你不知道？”李錚難得的咄咄逼人，很想聽對方說實話。

簡小樓道：“人一定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聰明，我是個笨蛋，不行嗎？”

李錚：“……”

“我很失望?！背聊S久，他說，“我今天有點傷心了?！?/br>
簡小樓面露倉惶，說：“我真的不知道……我喜歡和你接吻，每次你吻我，我也都覺得很幸福，可你今晚說的那樣，我不想，我害怕?！?/br>
今晚李錚提出的請求，只是一點性接觸，離確實發(fā)生關(guān)系，還遠(yuǎn)得很。

“害怕什么？”李錚道，“怕真的變成我這樣的gay？你厭惡我這樣的人？又和我戀愛？你真的太矛盾了。”

簡小樓不可思議道：“我厭惡你？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一小時前說我是個混蛋，只在乎你的dick。”二十二歲的李錚，也還會做這種與戀人翻舊賬的事，還會想在爭執(zhí)中占據(jù)主動。

沒想到簡小樓說：“你本來就是，有好幾個晚上，你都偷偷摸我了！”

李錚大驚：“哪有這回事？！”

簡小樓道：“就是有！”

李錚不是裝作清白，他實在就是清白的。

但兩個人睡一張床，晚上或有碰觸，讓這個恐同直男誤會了什么，也未可知。

“我沒有，”李錚當(dāng)真有些生氣了，道，“我知道了，原來我在你眼里是這么低級的人，那你喜歡我什么？”

簡小樓反問道：“你又喜歡我什么？”

熱水壺一聲鳴笛，水燒開了。沒有人管它。

沸騰的水汽在簡小樓身后氤氳升騰。

他猶如站在一片霧氣里，漂亮到不真實。

李錚知道自己喜歡這人什么，漂亮，愛撒嬌，很上進(jìn)，擁有卓越的表演天賦。

還喜歡對方的壞脾氣，撒嬌耍賴都帶著獨特的蠻橫，時不時發(fā)作一下的多疑，愛哭，還不講道理。

他對簡小樓的喜歡，常常讓自己都感到茫然。對一個人的任何優(yōu)點缺點，統(tǒng)統(tǒng)都喜歡，這是對的嗎？

現(xiàn)在，他不想把以上真實答案告訴簡小樓，這會讓他在這場對話里徹底落到下風(fēng)。

他只是說：“我這么低級的人，當(dāng)然就是喜歡你長得好看。”

他說完這句話，立刻后悔了。

簡小樓露出一種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說：“我不喜歡你了?！?/br>
李錚：“……”

“我喜歡你的全部，你就只喜歡我好看？”簡小樓忍著眼淚說，“我就是一邊喜歡你，一邊homophobia，那我就是害怕，不可以嗎？”

這是李錚想聽的實話，真聽到也沒有高興。

他在做什么？逼迫一個忍著恐同心理與他戀愛的人，承認(rèn)矛盾，和恐懼。

“李，我沒喜歡過人，但我被很多人喜歡過?！币苍S是怕表達(dá)不清楚，簡小樓換了英文來講這段話，“我沒上大學(xué)，不是我考不上，也不是我家里交不起學(xué)費(fèi)，是我的高中老師總在sao擾我，我和家里人說，沒人信我，說我不想好好學(xué)習(xí)，說我是在演戲騙人?！?/br>
他說高中老師，用的是“she”，而不是“he”。

“那我就真的不好好學(xué)習(xí)，我真的去演戲了。工作的那家小劇院薪水很低，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真的愛上了表演，總之有一天，我忽然就決心要做個演員?！?/br>
“因為我是離家出走，我爸媽好長時間都不理我，沒有地方住，也總是吃不飽，我想留在劇院里，就得討好劇院的幾個負(fù)責(zé)人。”

“有一個最壞的，他比我爸爸的年齡還要大，白天有演出，晚上他就想讓我去他房間，我每次都沒有去，他就找理由扣我的錢。有一次上臺前，他偷看我換衣服，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把戲服蒙住他的頭，叫其他同事來捉偷東西的賊，同事們以為他真的是小偷，就和我一起打了他?！?/br>
“那是前年圣誕節(jié)，那次以后，我差不多就失業(yè)了，劇院不安排我的戲。那個老家伙，他讓人傳話給我，讓我當(dāng)面對他道歉，他會給我機(jī)會。太惡心了，我才不要去，他以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嗎。”?“后來我看到報紙上的廣告，用我所有的錢，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