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背著手，從眼角看過來，說：“我是讓我對象問，你是嗎？”

簡小樓動了嘴唇，看那口型分明是想說“是”，但他沒說出來，又把嘴閉上，退了幾步到床邊，郁悶地坐下，眼睛骨碌骨碌轉(zhuǎn)著打量李錚。

那眼神里有一些別來無恙的悵然，還有一些久別重聚的喜悅。

李錚繼續(xù)逗他：“你不想跟我搞對象了？”

他露出點笑瞇瞇的樣子，也不說話。

李錚道：“不想也不行，我要霸王硬上弓了?！?/br>
簡小樓：“？？？”

他察覺到李錚要過來，想躲沒來得及，李錚已然大步到了床前，他大叫一聲，忙不迭甩掉拖鞋向床里面退，剛退了一點就被李錚抓到右腳腕。

有同事聽到聲音，出來隔著門問：“小簡？怎么了？”

簡小樓忙應(yīng)聲：“我不小心撞到腿了，沒事！我睡了！”

他的心臟都提到了喉嚨處，門反鎖了嗎？窗簾拉好了嗎？

李錚抓著他的腳腕，把他從床里面拖出來，拉到自己身前。

他只顧著緊張，眼睛還看著門的方向，又被李錚捏著下巴，欺身吻了上來。

薄薄的淺藍色窗簾上，印著吃竹子的熊貓，月光淡淡地照進來，在地上映著窗欞的格子。

他們只是接了個長長的吻而已。

李錚伸手摸到開關(guān)繩，把燈關(guān)了。

“你不想……？”簡小樓問。

“隔音不好?！崩铄P道，“想和你說說話。”

簡小樓卻說：“是因為隔音不好？還是因為，我有老婆？”

李錚：“……”

簡小樓半抬起上身，伸手捏李錚的臉，說：“你慫了？剛才不還是個流氓嗎？”

李錚一下笑了，躲他的手，道：“還敢碰我？我真要耍流氓了?！?/br>
簡小樓也笑起來，可能是因為剛才的吻，也可能是因為關(guān)了燈，他變得放松并大膽。

“我不想有老婆了，結(jié)婚好可怕。”他說。

李錚與他并肩躺下，兩人牽著手。

“不是結(jié)婚可怕，婚姻本身該是很美好的事。這是我的錯，根源都在我，交給我來解決?！崩铄P道，“我剛才出去，是聯(lián)系了一位律師，電話里先把你的情況和對方講了一下?！?/br>
簡小樓想到離婚會涉及財產(chǎn)分割之類的事，說：“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以后再也別讓我見到她和她mama就好，越快越好?！?/br>
李錚還不是太了解這兩人之間的經(jīng)濟狀況，但他本來也是這樣想的，身外之物都不重要，最要緊是盡早從那泥沼里脫身，其次重要是……

“孩子呢？”李錚略微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道，“我想，如果讓她這么偏激的人帶大，這孩子就糟了?！?/br>
簡小樓一怔，說：“你是什么意思？”

李錚道：“那是你的孩子?！?/br>
簡小樓陡然間變了語氣：“我不要！”

李錚道：“你先別著急……”

“我就著急，”簡小樓生氣道，“我要來做什么？提醒我曾經(jīng)有過這種倒霉經(jīng)歷嗎？萬一他長得像寧曉妍，我還要每天看寧曉妍的臉？我會害怕得每天發(fā)抖！”

李錚：“……”

簡小樓道：“她要什么都給她，汽車、房子和這個小孩，所有的錢，全都給她，如果她還不滿意，我以后賺到的錢也都給她，反正不要再讓我和她、和那個小孩有關(guān)系了?！?/br>
“現(xiàn)在不想有關(guān)系了？”李錚聽他說這種孩子氣的話，只得道，“你酒后和她……的時候，不是這么想的吧？”

簡小樓頓時呼吸一滯。

李錚想快速帶過這個話題，結(jié)案道：“這就是木已成舟……”

簡小樓啪一下甩開他的手，道：“舟你大爺！”

李錚道：“好好說話?！?/br>
簡小樓道：“說你大爺！”

李錚：“……我生氣了。”

簡小樓馬上扭頭看他臉色，確定他沒發(fā)脾氣，然后才說：“你不許生氣。”

李錚道：“我就要生氣，別的不說，是不是你自己跟女人搞出一個小孩來？怎么還要罵我？有沒有這種道理？”

簡小樓道：“你不許說了！”

李錚道：“就說就說，我等下還要大哭一場呢?！?/br>
簡小樓：“……”

李錚道：“你看，誰還不會無理取鬧嗎？”

簡小樓：“……”

“好了，”李錚怕他又要哭，及時收住，道，“我沒有要拿這件事說你不好的意思，如果我真還介意這個，還找律師做什么？早就不理你了?！?/br>
簡小樓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件事，我覺得好惡心。”

李錚：“……”

“我是和她……”簡小樓道，“但是只有那一次……”

李錚馬上道：“不要說了?！?/br>
簡小樓道：“你自己先說的。”

李錚道：“我自己說還行，你說不行?！?/br>
簡小樓翻個身，換成趴著的姿勢，看李錚的臉，說：“你生氣了嗎？”

李錚對他笑笑，說：“我生我自己的氣?！?/br>
簡小樓的手指在李錚衣袖的線縫上劃來劃去，道：“我那時候被你氣死了，我像坐在地獄門口，天使一樣的她突然出現(xiàn)了，我向她傾訴我的苦難，我以為她是來拯救我的?！?/br>
就像寧曉妍說的，他們都熱愛表演，熱愛在大銀幕上發(fā)光發(fā)熱的人生。

簡小樓曾經(jīng)把她當成知己，當成加百列。

“只有那一次，我那天喝了好多中國酒，記不清楚都發(fā)生過什么，我真的全都忘了?！焙喰钦f著說著，又把臉埋在李錚的手臂上，這件事讓他感到十分羞恥。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崩铄P還沒大方到要和他討論這事的細節(jié)，直接進入正題道，“我理解你討厭她，你自己還是個小孩，不想要那孩子很正常，但她萬一又發(fā)起瘋來，把怨氣發(fā)泄在孩子身上？那是你的孩子，我不想讓他從出生就落在這種命運里。”

簡小樓車轱轆一樣重復：“我不要他?！?/br>
李錚道：“我要，行了吧？”

簡小樓：“……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李錚道：“我最喜歡小孩了，我父母也很喜歡小孩，他們總是催著要孫子，正好給他們一個交代?！?/br>
簡小樓抬起頭，說：“你騙人，你根本就不喜歡小孩。”

“好吧，”李錚摸摸他的頭發(fā)，說，“我不想等你后悔了，什么都晚了。”

簡小樓道：“我才不會后悔?！?/br>
李錚道：“你現(xiàn)在還不明白，以后明白了，你會后悔把他交給一個、一個‘女魔鬼’?！?/br>
簡小樓聽到這個他自己對寧曉妍的形容詞，皺起了眉，也想象出了不太好的可能，道：“那，你決定吧，我聽你的?！?/br>
他把手從李錚的襯衣袖口伸進去，小朋友做游戲一樣把兩人的手臂套在同個袖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