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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父皇的心意變了?他想立四弟?如今是在用春闈之事打鋪墊? 蕭子桓想不通,也不敢想。 齊嬰當(dāng)然聽出了這一層意思,心下一笑。 他知道三殿下如今心中的忐忑與喪氣,只是在他看來,蕭子桓卻是多慮了。 他們這位陛下是個心思深沉之人,平生雖多受世家桎梏,卻也始終并未喪失對朝事的把持,這便不是庸懦愚蠢之輩能做到的。 眾人皆以為這春闈主考之位是莫雨豐為了逢迎討好才想方設(shè)法敬獻(xiàn)給他的,實則在齊嬰看來此事卻并不如此簡單:莫雨豐區(qū)區(qū)一個翰林供奉,春闈主考這樣大的事,是他說能更改便能更改得了的?這背后必然有陛下的授意。 此事根本不是莫雨豐攛掇了陛下,而是陛下借他之手將春闈交在了齊嬰身上。 春闈取仕關(guān)乎國本,他將這樣大的事交在他身上必然有所圖,而依齊嬰的揣度,此舉恐怕存了逼迫他的意思:陛下在逼迫他代表齊家做出儲位的選擇。 齊家在立儲之事上的立場一直并不清晰,不像韓家和傅家那樣讓人一目了然。韓家是四殿下的母族,傅容如今又做了蕭子桁的正妃,他們這兩家便算是徹徹底底上了四殿下的船,沒法再更改了。 唯獨齊家,權(quán)位最為顯赫、根基最為扎實的齊家,如今還并未表露在立儲之事上的立場。這事兒是齊璋做的決斷,齊嬰明白他父親的心思,齊家已經(jīng)登峰造極,就算沒有從龍之功,也是無可替代的江左第一世家,他們根本無需冒險下注,只要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即可。 這是齊家的底氣,也是齊家的傲慢。 但齊嬰其實一直覺得父親這樣的態(tài)度并不穩(wěn)妥,畢竟齊家已經(jīng)坐在了這樣的位置上,就算想要置身事外,最終恐怕也很難撇得清。就比如這次春闈主考,難道陛下不是借此逼迫齊家做選擇么?倘若他黜落庶族,自然會被看作站在了四殿下一方;而他如果貶制士族——哪怕只是秉公評判——都會被看作是倒戈向三殿下一方。 即便他們齊家不想摻合大位之爭,最后還是不能獨善其身。 可惜,父親還尚未看清這一點。 齊嬰心若明鏡,早已將一切盡收眼底,但揣測君心一向是朝堂大忌,他更不能同三殿下講明,此時便也只能由得他徑自陷入忐忑和惶恐,不能多說。 一時兩人各懷心思,只是一個如墜云霧,一個冷眼看穿。 另一邊的佛閣之內(nèi),沈西泠正和水佩一同在佛前祈福。 說起來,沈西泠的向佛之心還是源于她父親。 她父親喜讀佛經(jīng),時常與她說一些玄而又玄的句子,她那時候聽不懂,她父親也不介懷,只另同她講一些寶卷上的小故事,講因果輪回,講善惡業(yè)障,講清凈本心。 佛閣之內(nèi)一百零八金身羅漢,更有無量壽佛端居主位,慈眉善目俯瞰眾生,像是能渡一切苦厄。 沈西泠甚是虔誠地跪在佛前,許了三愿。 第一愿,她祈求父母往生順?biāo)?,再無憂懼,終得圓滿。 第二愿,她祈求齊嬰四體康健,百事順心,家族昌盛。 第三愿她則存了私心,祈求…… ……永遠(yuǎn)能和齊嬰在一起。 甚至她希望……他能成為她的愛人。 她自己也知道這是很貪心的愿望,但她還是難以克制這樣的肖想。尤其前幾天在望園中他們一起吃蟹的場景更給了她一些希望,興許……興許他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這樣的意思…… 她想永遠(yuǎn)像那天一樣依偎在他身邊,享受他的照顧和陪伴,即便最終他不喜歡她,她也希望永遠(yuǎn)留在他左右。 即便她長大了、及笄了,他也不要趕她走。 水佩在一旁瞧著,見自家小姐在佛前跪著跪著,一張漂亮的小臉兒卻悄悄紅了,自然便能猜想到她這是想起了誰。佛前清凈之地,她想笑卻不敢笑,直到出了大佛閣的門她才敢出言調(diào)侃,捂著嘴笑說:“小姐許了什么愿呀?臉那樣紅。” 沈西泠被臊得兩頰嫣然,她本就生得美,如今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更是招人,水佩一個丫頭瞧了都禁不住看得有些呆了,又聽她們小姐小聲說:“不能同人說的,說了就不靈驗了?!?/br> 水佩聞言又是一陣笑,說:“說給咱們聽確實未必能靈驗,但說給公子聽就不一樣了——小姐的事兒,就算佛祖菩薩不管,公子肯定是要管的?!?/br> 這話雖是調(diào)侃,說的卻也是事實。 這幾年他對她越來越好,但凡是她的意思,他幾乎沒有不順著的——當(dāng)然除了吃飯和騎馬這樣的事兒…… 他很疼她,但是沈西泠不知道,他會不會如她真正希望的那樣…… 她的臉更紅了。 沈西泠自知自己此刻臉熱,唯恐再遭水佩的調(diào)侃,趕緊搶話說:“咱們快走吧,公子該等急了……” 水佩知道她家小姐害臊,亦深諳這窮寇莫追的道理,聞言笑瞇瞇應(yīng)了一聲,隨后便同沈西泠一起下了大佛閣的石階。 到得階下一看,卻見齊嬰已經(jīng)不在原地,只有白松抱著劍立在那兒。 沈西泠覺得奇怪,便上前問白松:“白大哥,公子呢?” 白松對她點了點頭,朝舍利塔那便抬了抬下巴,沈西泠扭過頭一看,便瞧見齊嬰正和一位身著絳紫錦袍的男子走在一起,那人臉生,她并不認(rèn)識。 這廂她瞧見了齊嬰和蕭子桓,那頭的兩人自然也瞧見了她。 不單沈西泠沒有見過三殿下,三殿下對她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此時在舍利塔下遙遙一望,才算是頭回見過了這個傳聞中齊嬰養(yǎng)的小情兒。 倒真是……人間絕色。 三殿下平生見過美人無數(shù),卻也實在沒見過美到這等地步的美人兒。此時雖隔得遠(yuǎn),卻也能瞧見她極曼妙的身段兒,朝這邊望過來的那雙妙目煙雨蒙蒙的,眉心似乎生了一點紅痣,比這棲霞山的滿山紅楓還要瀲滟。 委實驚艷。 他看得有些發(fā)怔,正失神,耳中卻忽聞齊嬰的聲音:“殿下?!?/br> 蕭子桓一下回過神來,側(cè)臉看向他,見他雖神色并無什么變化,可周身的氣息卻沉了,遂知是自己方才多看了他那情兒一眼,令齊嬰感受到了冒犯。 他那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時竟如此明顯地表露出不快之色,令蕭子桓詫異之余,也感到一絲興味。 那情兒如斯美貌,也難怪連齊嬰這樣的人也不能免俗,偷偷藏了這么些年,如今還帶她出門。只是他那六皇妹癡戀齊二早已是眾所周知之事,她那樣的脾氣,怎能容得下? 蕭子桓當(dāng)然不愿意眼睜睜看著齊嬰成了自家四弟的妹婿。一旦他真與蕭子榆成婚,那么齊家的立場便算是真正落定了,再無斡旋的可能——而倘若他們的婚事作廢,那…… 蕭子桓心中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