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經(jīng)過這個地方。

每每快到山頂時便會掀起一陣大風(fēng)把書生吹回山腳，這是誰的把戲自不用說。

書生拖著酸澀的腿一步步攀登，他自己跟自己說，你如今是鬼書生多走點(diǎn)路怕什么，生前不是天天巴望著能下地嗎。

再度被吹下去，書生搖搖頭，重新邁開腿。青蟒終于看不過去，現(xiàn)了身。

“小狐貍跟我在山中住得快活，你帶不走他?！?/br>
書生彎了彎腰，拱了拱手。

“小狐貍與我早就緣盡，我此次前來是為小蛇，他心智懵懂，若是有甚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那個小蛇妖？”青蟒目光微變，“他三日前已離去?！?/br>
“三日前？”書生聞言皺眉，青蟒應(yīng)該不會騙他，小蛇既已離去為何不回瑤山，難道是遇到了什么不測。

“知道了就走吧?！鼻囹_始趕人。

“等等，我還有一事想問?！睍f。

“你是想問為什么沒有死吧?！鼻囹f，“那是因?yàn)槟愕昧宋业囊话雰?nèi)丹?！?/br>
“你的內(nèi)丹？”書生萬分驚異。

青蟒哼了一聲：“自然是我的，小狐貍欠你一條命我替他還了，從此你們才能再無瓜葛。”

彼時他算到書生陽壽將盡，以小狐貍的心性豁出性命也會救他，青蟒怎能允許這種事發(fā)生，他散了五百年功力獻(xiàn)出半顆內(nèi)丹把書生從閻王殿拽回人間，往后小狐貍要報恩也只能報他青蟒的了。

書生得了答案，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可另一塊仍高高懸著。

小蛇莫不會被某個道士抓走了吧。

5.

書生自稱為收集鬼怪故事的編書人穿梭在城鎮(zhèn)里，拜訪每一位說書先生，探詢每一位道士法師和尚，一座老宅一座老宅地找。然而，奇異的故事不少，但沒一個是關(guān)于小蛇的。

從未有過的焦慮感蔓延到書生的心頭，他忍不住開始往壞處想，如何找小蛇漸漸變成了如何救小蛇。

這日他也是在茶館里探聽消息，一個青衫公子翩翩地坐到了他的對面。那公子生得面如冠玉，英氣逼人，他看向書生時眼底生了一層水汽。

書生對上他的目光，心底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這位公子你……”

青衫公子眼睛眨了眨，書生嚯地站起身子。

“小蛇！”

青衫公子眼淚唰地流出來，一下子抱住了書生的腰，用與外貌極不相稱的語氣撒嬌道：“書生，書生，我好想你?！?/br>
書生好笑地拍拍他的臉頰：“別把鼻涕蹭我衣服上?！?/br>
之前的種種心思都被這一聲叫喊給戳破了，消散了，書生見著了小妖心滿意足再沒其他負(fù)面情緒。

小蛇抬起臉可憐兮兮地吸吸鼻子，倒好像這段時間找不到人的是他一樣。

書生為他擦干凈臉上的鼻涕眼淚，這才好好打量了他的人形，烏黑的頭發(fā)高高盤起，眉目凌厲似劍，不笑時薄唇抿成一線有些冷酷的意味。

怪不得鯉魚精會說小蛇長得不夠嫵媚。

不過人形再成熟，小蛇的本性還是沒變，動不動就臉紅。

書生問他跑哪玩去了不回家？

小蛇急急辯解道：“沒有玩，我一直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br>
“學(xué)習(xí)什么？”書生問。

小蛇瞧了他一眼，臉頰發(fā)燙頭冒青煙：“學(xué)習(xí)……你跟我來就知道了?！?/br>
他拽起書生往外走，書生笑瞇瞇地跟在后面，見到小蛇后他的心情便非常好，可惜這份好心情只持續(xù)到了小蛇停下腳步之前。

書生瞪著前面花枝招展的老鴇和她身后香氣四溢的酒樓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怡紅院！你在這學(xué)習(xí)的？！”

小蛇點(diǎn)點(diǎn)頭高興地說：“我學(xué)得可賣力了，jiejie們都說我有天賦?！?/br>
書生眼前發(fā)黑，他萬萬沒想到小蛇在人間竟學(xué)了yin樂之術(shù)。是了，山中寡欲怎經(jīng)得起塵世的誘惑。

“我們進(jìn)去吧。”小蛇說。

書生推開他的手：“你不懂事我不怪你，從今天起你跟我回瑤山，我一點(diǎn)點(diǎn)教你，這地方你不許再來了?！?/br>
“為什么??！里面裝飾得好看人也好看?！毙∩弑ё母觳玻拔覀冞M(jìn)去嘛，你會喜歡的?！?/br>
“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書生吼道，復(fù)又發(fā)覺自己太過嚴(yán)厲怕嚇壞了小蛇，柔聲說，“我不希望你進(jìn)去，乖，我們回瑤山好不好？”

小蛇咬著嘴唇看看書生又看看怡紅院，糾結(jié)了半晌，一副悲壯的樣子應(yīng)了好。

書生長舒一口氣正準(zhǔn)備帶小蛇離去，忽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哎喲，舍公子你在外面杵著做什么，快進(jìn)來，花魁姑娘等你很久了?！?/br>
小蛇轉(zhuǎn)頭抱歉地對追上來的美艷老鴇說：“jiejie，我不能去找花魁jiejie了，我要回家了?！?/br>
風(fēng)韻猶存的老鴇扭著纖細(xì)的腰肢婷婷裊裊地走過來，眼波流轉(zhuǎn)，上下打量書生。書生戒備地對上她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把小蛇攬到身后。

老鴇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對小蛇說：“看來你確實(shí)不用再來學(xué)魅術(shù)了?！?/br>
“魅術(shù)？”書生不由得開口問道。

“是啊，舍公子沒頭沒腦地跑進(jìn)春樓里說要勾引一個人?！崩哮d笑道，“我們還想著哪家小姐會如此不解風(fēng)情，原來是個木頭書生?！?/br>
小蛇在一旁插嘴道：“書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不是木頭。”

老鴇聞言笑得更歡了，書生的耳根也染上了一抹紅色。

“我代你向花魁姑娘道別，你可別忘了跟我們學(xué)的本事，別浪費(fèi)了?！崩哮d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

書生耳根越發(fā)地紅，偏偏小蛇還信誓旦旦地點(diǎn)頭。

6.

書生急急忙忙帶小蛇回了瑤山，山上的妖怪們一面歡喜他們的歸來一面又埋怨他們私奔的時間太短不夠戲劇。

小蛇不知情況，認(rèn)真地跟眾妖解釋沒有私奔這一說。妖怪們聽了義正言辭地告訴他，書生下山尋妖，命都不要了，他怎么可以忘恩負(fù)義地撇清關(guān)系。

小蛇聽得一愣一愣的。妖怪們說得煞有其事，他這個當(dāng)事人竟然信足了十分，淚眼婆娑地跑到書生那，感動地說他再也不亂跑了。

書生頭疼地扶住額角，眼角掠過窗外同樣擦著眼淚的一溜妖怪，深覺不解釋不對，解釋更不對，索性閉嘴不談任他們自己編出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小蛇是徹底在書生的小屋里住下了，起初是原形盤在書生的胸口上，后來膽子大了，化成人形抱著書生睡。

書生就算變成了鬼書生也不是妖的對手，被抱得死死的掙扎不開，到底心里也不厭煩這樣的接觸，猶猶豫豫的還是默許了。

一人一妖日漸親昵且不逾矩倒也過得甜蜜，有時候書生甚至想，身邊有條愛說話的小蛇陪著并不太壞。

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