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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我失蹤這么久了,他們只怕我死了,死了還尸骨無存,該有多悲痛,我一想起來就……”喬然眼淚往肚里咽,半響無語,他按捺自己的情緒,緩緩了語氣,“心里難受。”見此情景,崔宣又嘆了口氣,楊景璃的年少老成,是成于城府,崔宣的老成,是成于閱歷,見多識廣,看多太多悲歡離合。“如果你下定決心,從一而終沒有改變?!贝扌nD,片刻才說,“那你就去試一試,像當(dāng)年掛上這條帶子一樣,或許命運(yùn)還有轉(zhuǎn)機(jī),或許……或許鏡花水月,又是一場空希冀。”“不過——”崔宣語氣一轉(zhuǎn),蹙眉深鎖,“你有沒有想過,就算真的有這條路,你也回不去了?!?/br>“我不懂,你什么意思?”“難道你沒有想過,在另一個世界,其實(shí)你早就死了。死于空難?!?/br>最后四個字,崔宣幾乎是斬釘截鐵。喬然心頭一震,耳膜鼓起嗡嗡地響,“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世上哪有什么絕對的事,你我在此地相見不就是最有力的反證?”“你能跟我明說嗎?”“不能?!贝扌D(zhuǎn)過身去,要上馬車。喬然一把拉住崔宣,“崔宣!你不能就這么走了!”崔宣使勁扯出袖子,倒退了幾步,趕緊叫來自己的暗羽崔粲,“護(hù)送喬公子回城。”“我不回!”喬然往后跑,找到自己的馬,“你們一個個神神叨叨,都他媽腦袋進(jìn)水,我偏就不信了這勞什子,什么宿不宿命,鬼扯!”小虎子想去拉住韁繩,可惜他人還沒馬背高,他一跳一跳地說道,“公子我求求你了,咱們回去吧!”喬然已經(jīng)揚(yáng)起的馬鞭又放了下來,崔硯不想自己出清河,無非是怕自己節(jié)外生枝。此時他生死叵測,自己還要成為他的后顧之憂嗎?眼見喬然猶豫,小虎松了口氣,好言相勸,只管搬出崔硯臨走時交待的那些話,說了又說。回去,還是回去。兩條路,竟然都是“回去”。喬然看向清河城,那是崔硯的家,他又往相反的方向看,一路前去,就是泰安,泰山上,或許有著最后的希望。來了這么久,要走,也不急于一時。喬然唉聲一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說不出的心酸,還有些怒氣難平。喬然坐在馬上,放棄一切似的垂著頭,小虎終于牽到了韁繩,拉著高頭大馬往清河城里頭走。喬然看小虎那模樣,再看看自己,突然笑了,這不跟豬八戒牽著唐僧一樣么?哈哈哈哈!小虎一聽喬然自個在哪笑啊笑,嚇得腳都有些發(fā)軟,他哪里曉得喬然的“苦中作樂”,只擔(dān)心這祖宗不會“舊病復(fù)發(fā)”了吧,可別捅了這簍子啊!崔宣與喬然是不同的方向,兩人分別一輛馬車一匹馬,交匯之際,忽見崔宣撩起墨綠色的雀羽簾子,叫住喬然。“三公子還有何指教啊?”喬然看到那張圓潤潤的臉就不爽,明明簡單的事情,總要裝作神神秘秘,胡扯八扯。“你看過蕭紅嗎?”“啥玩意?”喬然不是不知道蕭紅,無論是相關(guān)影視作品還是文學(xué)作品,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可是崔宣突然提起這個女作家干嘛,沒頭沒腦,簡直……令人無語。“此后我們恐怕不會再相見,我想送你一段書中的良言——”崔宣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目光看著喬然,那種感覺怎么說呢,反正在喬然看來,就像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fù)返,怪不祥的。崔宣繼而說他早在心里斟酌再三的一段話——“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時此刻,無所謂去哪,無所謂見誰,那些我將要去的地方,都是我從未謀面的故鄉(xiāng);那些我將要見的人,都會成為我的朋友。我不能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決定怎么愛,怎么活?!?/br>這番話說完,崔宣便真走了。青山浮云,聊河繞城,班馬蕭鳴飛鳥盡。仿佛此地一別,便成了孤蓬萬里征不回,悲涼之意油然而生。喬然又是一陣默然。山嵐散發(fā)著林木濕潤的氣息。二月初春的微風(fēng),帶來自然新鮮的空氣,卻仍是使人發(fā)寒的。喬然圍著白狐貍皮毛的風(fēng)領(lǐng),這股風(fēng)來還是哆嗦著縮了縮脖子。寒冷的感覺從后脖子鉆進(jìn)去,順著脊椎,激起后背一片雞皮疙瘩。“小虎,你上自己的馬,我們快些回去?!眴倘蛔ゾo了馬鞭。雖然崔宣沒有告訴他直接的答案,但喬然已經(jīng)知道了有幾種可能。留下,離開,都是“回去”。崔宣問他的決心是否從一而終沒有變過,喬然避開了回答。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不敢問自己。崔硯走之前的最后一晚是與喬然一起度過,在此之前,每當(dāng)一覺起來,崔硯從沒有在自己身邊,另一半床的總是空的,枕頭總是涼的,令喬然沒想到的是,正月十六,崔硯離開的當(dāng)天,他醒來,崔硯還在自己邊上,喬然連眼屎都沒顧得上擦掉,十分詫異地捏著崔硯的臉,“奇了怪了,都幾點(diǎn)了你居然還在我這?!”崔硯拿開他的手,還破天荒地笑得很溫情,“從來沒有與你共寢到天明,怕以后沒有機(jī)會補(bǔ)給你。”“瞎講什么!”喬然當(dāng)時就怒了,“我可不需要你的補(bǔ)償,你怎么出去的就給我怎么回來!”喬然拽起崔硯,拿腳踹了幾下才解氣,“快滾!”崔硯抓住喬然腳踝,拿被子蓋住他的腿,“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怎樣?”喬然嘴上雖這么說,但手腳卻沒亂動了,只一心催促崔硯快點(diǎn)走。崔硯問他,“你不送我?”“不送?!眴倘晦D(zhuǎn)開視線,隨便盯著屋里任何一件物品,就是不看崔硯,“你走,我是不會送你的。你回來,哪怕天下下刀子,我都來接你?!?/br>“好?!贝蕹庎嵵氐攸c(diǎn)點(diǎn)頭。他們一個“三千世界鴉殺盡”,一個“恨君不似江樓月”。臨走相顧,言語萬千,不著一詞。喬然想過一切結(jié)局,卻沒有一種皆大歡喜,令人滿意。他想留住崔硯,但他不會讓自己真的去留他,他想送他出城,但他也不會讓自己真的去送他。心里有一根弦緊緊繃著,他不敢松懈。一旦松懈,如果能回到“未來”,他還有決心回去嗎?有些答案,崔宣不肯告訴喬然。而有些答案,喬然自己都不敢回答。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2014年的中國,滄海又桑田,明月又千年,唯獨(dú)沒有你,崔硯。作者有話要說: 1.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出自2.三千世界鴉殺盡:出自高杉晉作筆下。高杉晉作是日本幕末時期(日本歷史上德川幕府統(tǒng)治的末期)的著名政治家和軍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