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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大都剛鼓了腰包,有些余錢的都出來消遣。是以無論走到哪兒,都是一排熱熱鬧鬧的景象。“這是桂花卷,只能現(xiàn)做現(xiàn)吃,放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彼涡Я艘豢跓釟怛v騰的糕點,滿嘴的蜂蜜和桂花香讓他忍不住瞇起了眼,像是一只偷吃了魚的貓。姬云羲也跟著咬了一口,蜜糖與唇齒之間黏連了一段拉線絲,被他舔了舔,用舌頭一并卷入口中。“你倒是對這里的特產(chǎn)了解的很?!奔г启说哪抗鈳е┰S的審視。宋玄摸了摸脖子,只埋頭繼續(xù)吃著,并不答話。怎么會不了解呢?這里是衡陽啊。是當(dāng)年宋府的所在,也是當(dāng)年他與姬云羲相逢的地方。過了望川城,宋玄帶著姬云羲一路往南,便逐漸的繁華起來了。南方城池少,鄉(xiāng)鎮(zhèn)多,水路多,較北方少了一些風(fēng)沙,卻多了好些漁舟唱晚、亭臺樓閣的景色。宋玄和姬云羲都是在衡陽長大的,只是姬云羲從未出過宋府的大門,對衡陽零星的印象也都來源于宋玄年少時的口述。而宋玄卻是從小在衡陽摸爬滾打大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較之北方,更要多幾分親切。前往盛京的路有十?dāng)?shù)條,他卻偏偏選擇從衡陽經(jīng)過。不僅是因為方便,更多的是因為兒時的承諾。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等長大了就帶姬云羲上街來玩、看些江湖手藝、把他說的那些美食統(tǒng)統(tǒng)品嘗一遍。宋玄不想食言。所以姬云羲發(fā)覺,進了衡陽的宋玄明顯慢下了腳步,并不急著趕路,反而帶他走街串巷,找那些胡同里的小吃美食,甚至連給三歲孩子的糖畫,都要弄一個給他。這樣的宋玄,讓姬云羲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兜里只有兩文錢,也要去街上換個糖人來他面前獻寶的傻子。宋玄不清楚姬云羲的想法,又添了壺蜜酒,還笑著同姬云羲說:“這酒又叫燈油酒,是甜的,里頭加了蜜,吃不醉人?!?/br>“因為跟別的酒比更為黏稠,酒質(zhì)仿佛燈油,所以才叫燈油酒?!彼涡拖袷且粋€當(dāng)?shù)氐睦辖灰患?xì)數(shù)著特產(chǎn)。“我從前……”“從前?”姬云羲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從前來這里給人算命,一天能吃上三壺?!彼涡ξ匕言捊由?。姬云羲斂了斂神色,飲了滿滿一大杯下去,才開口:“宋玄……”“你慢些喝,沒人搶你的?!彼涡f。“終歸是酒呢?!?/br>說這話時的宋玄已經(jīng)有了幾分微醺,眉間眼角都是暖風(fēng)似的慵懶。姬云羲搖了搖頭,沒再說話,只自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甜膩膩的酒水從喉嚨一路落到胃腸里,竟有些發(fā)苦了。衡陽人嗜甜,從點心到酒水,里頭都帶著化不開的蜜糖,甜到人的牙根兒里。酒水剛喝完一半,兩人忽得聽見樓下發(fā)生了爭執(zhí):“快走快走,說了幾次不要了?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的?”緊接著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便響起來了:“你試都不試,就說不要?”店家扯著嗓子吼:“從沒見過你這樣的酒,能喝就見鬼了呢!”那男子慢條斯理地說:“胡說,我一口沒喝,不還是看見你了。”那店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倒是宋玄忍不住笑出了聲。“秋棠!”宋玄遠(yuǎn)遠(yuǎn)地招了招手,示意那男子。姬云羲這才仔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那與店家爭執(zhí)的男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jì),與宋玄相仿。有著細(xì)長的眉眼和薄而泛紅的唇,皮膚白皙,生得好一副涼薄斯文的長相。如果說宋玄的長相是天生的算命先生。那這位大概就是天生的師爺長相,哪怕笑起來,也透著一股算計的意味。男子手中提著一個酒壇子,瞧見宋玄,忍不住眼睛一亮:“宋玄!”那店家還沒搞清楚狀況,只看著兩人發(fā)蒙。倒是那男子擺了擺手:“不要便不要吧,有眼不識金鑲玉,總有你后悔的時候?!?/br>那店家忍不住從鼻腔里哼了一聲,見宋玄是顧客,也不好跟著計較,只得扭頭就走。宋玄指著那男子給姬云羲介紹:“這是方秋棠,我的老朋友了,最能搗鼓些奇奇怪怪的東西?!?/br>又拍了拍姬云羲的肩膀:“這是我弟弟,宋羲?!?/br>剛一聽完這話,那方秋棠就將姬云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我怎么沒聽說你還有個弟弟?”“你沒聽說的多了去了,”宋玄忍不住給了他一拳?!拔乙矝]聽說你什么時候改到衡陽來做生意,還改行兜售酒水了。”“別提了,”聽了這話,方秋棠忍不住拿起一個空杯,給自己斟了杯酒:“我家里出事了?!?/br>“要么怎么說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呢,我那個爹只怕是腦子里進去了三窩耗子,才要攪和進上頭那些皇子的神仙打架里頭去?!?/br>宋玄聽說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方家……”“方家早就不是皇商了,我那二百五的爹腦袋瓜子都掉了,剩下的死的死、散的散,連我都跟著進了大牢——也虧我不是他什么正經(jīng)兒子,否則只怕你現(xiàn)在只能瞧見我的墳頭草了?!?/br>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一種譏諷的笑意,用詞也尖銳直白、不留情面,仿佛是在說別人的笑話。若是旁人,大概會以為這位方公子正在自嘲。宋玄卻知道,他這位朋友就是這樣一副德行,嘴巴毒得很,對家里也沒什么感情,只怕這一場鬧劇下來,他心里頭還高興的很呢。宋玄聽著舊友的笑話,一邊給姬云羲解釋:這方秋棠原本家在四方城,是皇商方家家主的私生子,連族譜都沒入的那種。先頭曾經(jīng)跟宋玄一起做過幾樁生意,一來二去,兩人便熟悉起來了。方秋棠似乎對自己的身世并不避諱,宋玄跟姬云羲講,他還要在旁做些注釋補充,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些什么豐功偉績,值得他拿出來這樣吹噓。姬云羲捕捉的消息卻都是與宋玄沾邊的:“他?和你做生意?”他怎么不曉得宋玄還有經(jīng)商的本事。宋玄笑了起來:“可不是什么正經(jīng)生意。”方秋棠薄唇勾了勾,眼睛也瞇了起來,好像是一條老jian巨猾的狐貍:“你哥哥可不是盞省油的燈?!?/br>這兩人之間有一種奇異的默契,姬云羲本能的抗拒,卻又忍不住去好奇宋玄露出的狡黠的一面。“你記得之前我弄出的鬼火嗎?”宋玄忽的想起來什么,指了指方秋棠?!熬褪撬涛遗??!?/br>姬云羲這才來了幾分興趣。“他會的東西多得很,你是沒見他家里頭,奇奇怪怪,什么東西都有,就是不務(wù)正業(yè)。”宋玄笑著說。“趕明兒帶你去他家玩,保準(zhǔn)你開眼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