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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急診科觀察病歷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6

分卷閱讀86

    了你,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趙彬第一次向人講起自己出柜的經(jīng)過,他突然覺得,這些事還像昨天發(fā)生的一樣。每一點每一滴都太鮮明,只是時間久了,那根刺嵌在心里,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時的疼痛,它沉淀成為一種鈍而麻木的感覺,他講述的時候,仿佛這只是其他人的故事而已。

決定向家里人出柜的那一年,趙彬還是個我行我素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他剛剛和前任男友分手,心情煩躁。那個夏天他本來是回家休息休息,平復(fù)一下心情,沒想到在家三天,被父母安排了兩次相親。在反復(fù)用各自理由拒絕父母安排相親之后,他的逆反情緒山來,決定出柜一勞永逸。他家里有一個當(dāng)年交罰款生的弟弟,所以他沒覺得家里會因為“斷子絕孫”這種問題為難自己的取向。他想當(dāng)然地覺得,所有人都理解,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事情沒有那么容易,當(dāng)天晚上,家里就吵翻了天。父親用手里一切可以拿到的東西往他身上招呼,母親一邊攔著父親,一邊勸他說要改了。他跪在家里,挺直了背,大聲吼:“我沒有什么要改的!我生下來就這個樣!誰生的我誰改?。 边@句話得來的當(dāng)然是震天的罵和哭聲。

“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畜生!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死了,投胎回去改!”這是父親的罵。

“造孽啊……!”這是母親的哭。

“要打死人了!”他記得這是母親說的最后一句話。

拳腳和棍棒停了下來,父親粗喘著氣,抓住他的頭發(fā),連踹帶推地把他扔在門外。家門在他背后重重關(guān)上,隨即一層樓里另外幾戶開門看熱鬧的匆忙關(guān)門。家門里沒有了聲音,他隱約聽見哭聲,但沒有人過來給他開門,在喧鬧消失以后,樓道里的聲控?zé)魮尾蛔缌耍诎道?,他忍者渾身的疼痛,扶著墻站起來,等了一會兒?/br>
那一會兒有多長,他不知道,他覺得像是人生中最長的一段時間。

他站在昏暗無光的樓道里。半層之上,樓道間的窗戶漏進夏日明亮的月光和對面樓里的溫馨燈火,夏夜的涼風(fēng)吹著樓下小孩子嬉鬧的聲音。這個世界一切如常,但這個熟悉的地方,卻在他的人生中陷入永遠的黑暗沉寂。

他頭也沒有回地大吼了一聲:“走就走!不回來了!”

整個樓道的燈都被這一聲吼驚動得亮起來。像是為他喝彩,又或是為他送別致哀。他踏著極重的腳步,飛快地跑下樓去。

離開那棟樓,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那天晚上,他孑然一身離開自己曾經(jīng)的家,身上僅有300塊錢現(xiàn)金,銀行卡里是上學(xué)期剩下的5000塊錢生活費。還是因為考上研究生和畢業(yè),父母特意多給了點錢獎勵他的。真正開始盤算生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一無所有。

他拖著傷痛走在入夜的城市里,路人看到他都害怕避讓,直到一個警察攔住他問他干什么。他才知道自己頭皮挫裂傷,一直在出血。他被帶到警察局問話,他解釋說是被父親打的,還交代了家里電話住址等。警察打電話過去,只得到一個怒氣沖沖地回答:“我們家沒有這個人!”

于是派出所的人放心了,讓他離開,去醫(yī)院處理傷口,還勸他:“父子鬧點不愉快,經(jīng)常有的事情,早點回去吧,你爸養(yǎng)你這么大不容易,要多讓著點。”

趙彬冷笑著離開了。

他沒有錢,不想去急診掛號,更何況他自己還考的急診科研究生,什么事不能自己處理。大半夜他跑去了附近二十四小時藥店,買了點紗布和膠帶,自己在醫(yī)院廁所給自己包扎。頭皮因為血供豐富,外傷時候通常傷口不大,出血看起來嚇人。晚上醫(yī)院廁所燈光暗,看不清楚傷口狀況,他忍者痛自己摸到傷口,確定不太大,不需要縫合,就給自己做了按壓止血,在候診室按著腦袋睡著了。保安來巡查時,以為他是急診的病人,也沒把他趕走。第二天起來,血已經(jīng)止住了,他洗了手和臉,換上干凈紗布,對著廁所鏡子包扎好,去火車站買好回C市的火車票,兩手空空地,帶著傷疤和兩天沒有洗的汗臭,像個喪氣的流浪漢一般,回到了C市的學(xué)生宿舍——這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爭取到1500一個月的獎學(xué)金,加上國家研究生補助1000元每月和醫(yī)院給的200塊錢每月補助,他咬牙過日子,沒有必須去的應(yīng)酬,就吃醫(yī)院食堂最便宜的菜。除了關(guān)系最好的李盼秋,他誰也不敢告訴。即使對李盼秋,他也只是淡淡一句“出柜了,家里人不接受”,不敢回頭想那一天晚上的事。

春節(jié),他沒有時間回家,大年三十在宿舍,空蕩蕩的房間里又冷又潮,他裹著被子玩游戲,一直到十二點,手機震動了很多下,有各種各樣的人發(fā)來祝福,唯獨沒有家里人的一句問候。甚至沒有人問他,過年回不回家。

一過三年,研究生畢業(yè),他考上了博士,發(fā)了一條消息給家里,沒有得到回復(fù)。幾天后,收到銀行卡通知,多了五萬塊錢。

博士畢業(yè),留院工作,發(fā)消息給家里,仍然沒有回復(fù)。打電話,也沒有人接。

同學(xué)朋友都來慶祝他順利留院,他卻有一種所有努力全部白費的心酸,他的心里空空蕩蕩,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一個人在醫(yī)院附近的公寓樓、家屬樓找房子,聽到那些老教授們說“兒女們買了大房子,跟著兒女們搬出去了,現(xiàn)在享福了”,他的心里一片惶然。

他想要回報家里,然而剛?cè)肼毜哪且荒?,還沒有完成規(guī)培,一個月工資加獎金才5000多點,擠不出錢打回家。再到他工資漲起來,他已經(jīng)失去了找回那一份聯(lián)系的執(zhí)著。

“我想過很多次,到底怎樣做才是最好的?!壁w彬說,“我想不出來。如果我改變不了自己的性向,他們改變不了自己的偏見,那就沒有辦法。我有很多次回想起那個晚上,也許我應(yīng)該說話委婉一點?也許我不應(yīng)該一走了之?也許我再多等一會兒?也許我求他們?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所經(jīng)歷的并不愉快。我知道自己的性向沒有錯,但想起父母,心里還是有很多悔恨難言。”他嘆了口氣,看著羅銘遙,“你所要面對的,也是這些不愉快,也可能有這些悔恨。你如果不能保證父母能接受,沒有做好承受一切的準(zhǔn)備,那就不要說。在很多人心里,孩子一輩子不結(jié)婚、不生小孩可能還好,但是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過日子,是和吸毒、犯罪一樣的大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