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時如同一架小型偵察機，落地時如靜止的擺鐘，速度迅猛，渾身露出一股生禽獨有的獵殺氣。

    “尤金，圣父大人回來了嗎？”

    怪鳥喉嚨里發(fā)出嚦嚦嘎嘎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聽見怪鳥的答復(fù)，迪希雅臉色更差了，她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那只叫尤金的怪鳥，抖了抖羽毛，忽然朝著簡底棲飛過來。

    簡底棲心中微驚，仍舊挺直身體一動不動。那只怪鳥在她頭頂上盤旋兩圈，又落回窗上，興奮地發(fā)出“嚦嚦”的嘶鳴。

    迪希雅高深莫測掃了她一眼：“想不到尤金居然這么器重你?！?/br>
    她走到簡底棲身前，眼中露出一抹涼意：“卡蘿爾，要我說，你不如乖乖加入我們，也好少吃些苦頭?！?/br>
    簡底棲反問她：“迪希雅，你會永遠信奉圣靈教嗎？”

    迪希雅眉頭緊鎖，額角幾絲蜜棗色的碎發(fā)迎風(fēng)而動，有種說不出的美感：“當(dāng)然。”

    “假如你擁有了信仰，你會一直追隨它的腳步直到死亡嗎？”

    “沒錯，那又怎樣。”

    簡底棲直視她的眼睛，仿佛想從里面看出些什么。

    “那么，你為什么要放棄創(chuàng)世神呢？”

    空氣似乎在無形中，碰撞摩擦出火花。

    尤金忽然激烈的叫起來，“嚦嚦”“嚦嚦”叫個不停。它似乎想要抓破簡底棲的喉嚨，但不知道為什么謹(jǐn)慎地不敢出爪，像是在畏懼什么一樣。

    迪希雅在原地愣沉了幾秒，整個人都恍惚了一下。但伴隨著尤金的叫聲，她逐漸清醒出來，眼神一片清明。

    迪希雅忽然惱怒地抽出腰間的長劍，要將簡底棲的腦袋砍掉在地，然而她這一劍卻偏了半寸，硬生生落在簡底棲身后的椅背上。

    “來人??！”

    迪希雅一聲令下，數(shù)十個斗篷人沖了進來。

    “將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喂給蛇神，我們不需要這樣的教徒，處死她！獻祭她！”

    “遵命，迪希雅大人?！?/br>
    斗篷人一齊將簡底棲拖了出去。

    即使被拖走，簡底棲的眼睛始終堅定地看向迪希雅，然而對方僅僅看了她一眼，就陰沉著臉移開了目光。

    ·

    “砰！”

    鐵門一下子關(guān)了起來，接著上鎖鏈“嘩啦嘩啦”纏繞的聲音。

    簡底棲整個人被扔進了軟綿的干草堆里，鼻尖全是倉谷的腐敗氣味，喉嚨嗆得有些難受。

    “怎么樣！卡蘿爾……你還好嗎？”

    阿蜜莉雅從不遠處伸出一只手，聲音焦急，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沒有足夠的力氣。

    簡底棲拍拍身上的干草站起來：“我沒事。”

    眾人七倒八歪地躺在干草堆上，除了一些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其他受過審訊的人基本上都帶了不同程度的新傷。

    那些牧師只會施展最簡單的治療術(shù)，為他們止血，保證其不會死掉，其他的一概不問。

    不過，這也是簡底棲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新奇場景。之前阿蜜莉雅在接受治療的時候，她親眼看見對方被洞穿的膝蓋奇跡般的長出了結(jié)痂。

    雖然仍舊沒辦法行走，但比之前鮮血淋漓的樣子好多了，簡直是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奇跡。

    朱諾隨手將自己亂糟糟的紅發(fā)捋到腦后，眼中射出兩道寒光。

    “卡蘿爾，你為什么沒受刑？要知道所有不愿意背叛創(chuàng)世神的人，都被揍了個屁股開花，你到底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

    旁邊躺尸的幾個少年，也裂開嘴笑起來。

    “還能是什么，莫不是賣身給那些臭兮兮的異教徒了吧，不然哪有這樣的好事？”

    “哈哈哈哈，卡蘿爾本來就是貧民窟的賤民，賣身給異教徒有什么稀奇，說不定馬上就要被轉(zhuǎn)到高級看護房了！”……

    明明都是一樣的受難者，他們卻毫不留情的嘲笑起她來。

    阿蜜莉雅怒道：“不要……不要胡說！卡蘿爾是迄今為止召喚出最大神跡彩虹的人，她深受父神眷顧，絕不會做這樣的事?！?/br>
    說完，阿蜜莉雅又重重地咳嗽起來。

    簡底棲無視別人的瘋言瘋語，從旁邊的水口用舊瓦片接了一點清水，徑直走到阿蜜莉雅面前。

    “他們說對了一半，我確實不會繼續(xù)留在這里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阿蜜莉雅正接過瓦片，張開干裂的嘴唇，大口喝水。

    聽見簡底棲這么說，阿蜜莉雅忽然愣住了，幾滴水也順著她的下巴淌了下來。

    “……怎么回事，你難道真的要轉(zhuǎn)去高級看護房了嗎？”

    朱諾淡淡地譏諷一句：“果然如此?！?/br>
    簡底棲十分平靜：“他們打算把我獻祭給蛇神，我想我很快就會被轉(zhuǎn)到別處。不過不用擔(dān)心，他們帶我出去的時候，正好可以摸索一下地形，我會盡可能的給你們留下記號?！?/br>
    阿蜜莉雅眼睛驀地睜大，“蛇神？那是什么，我從未聽過?！?/br>
    朱諾抬眸看向簡底棲，“說到蛇，中倒是有過記載，蛇是天地間滋生的邪物，天生壞種。父神為了避免我們受到蛇的蠱惑侵害，將蛇鎮(zhèn)壓在利科山脈下，那里常年積雪，又有圣教守護，蛇不得出，從此天下安寧。”

    阿蜜莉雅聲音里帶了希冀：“利科山脈……奧爾菲斯圣教堂就在那兒，我們?nèi)绻墚?dāng)選神行者，在兩年任期滿后，將會去那里繼續(xù)學(xué)習(xí)?！?/br>
    但很快她的眼睛就暗淡下來：“不過，現(xiàn)在來看，這一切太渺茫了，我們甚至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也許……我們都會死?！?/br>
    朱諾沒工夫理會阿蜜莉雅的憂愁，他看向簡底棲，表情十分嚴(yán)肅。

    “卡蘿爾，你確定是蛇嗎？”

    簡底棲點頭：“我絕對不會聽錯，迪希雅說的就是‘蛇神’?！?/br>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朱諾喃喃自語，吃痛一聲扶著墻站起來，一頭紅色的短發(fā)像極了燃燒的火焰。

    “奧弗大陸早已沒有蛇的蹤跡，如果出現(xiàn)了什么自稱‘蛇神’的東西，是不是代表……”

    這到底代表什么，朱諾自己都沉默了。

    旁邊有人發(fā)出了質(zhì)疑：“一定是她聽錯了，什么蛇神，都是唬咱們的！她和迪希雅一樣，背叛了神，異教徒，滾出去！”

    此起彼伏的叫罵聲，纏繞在簡底棲耳邊。

    她坐在墻邊一言不發(fā)，無論如何，至少可以出去看看，他們究竟被關(guān)在了什么地方。

    簡底棲看向自己的手指，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切都變得不真切。

    加西亞……法斯特……他們現(xiàn)在又在做著什么呢？

    死亡，這個詞不是第一次籠罩著簡底棲了。這一次，她比上一次更從容。

    先保存體力，她相信，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刻。

    ·

    “咣當(dāng)！”

    鐵門忽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