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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念顧兄的次數(shù)比他師父還多。自那天從砍柴地里回來,武昕森再沒提起過顧澹,仿佛他已經(jīng)將顧澹置之腦后,即便阿犢偶爾念起,他也不怎么搭話,這在阿犢看來,師父變得無情了。阿犢不清楚他師父離開孫錢村,前去打仗那段時間都發(fā)生了什么,不過他師父身上的創(chuàng)傷增添不少。師徒倆打鐵的時候都會光著膀子,不難看見,想來師父經(jīng)過一番苦戰(zhàn),才從戰(zhàn)場脫身。武忠軍吃了大敗仗,武忠鎮(zhèn)的節(jié)度使楊潛帶兵撤離,師父不知道為什么沒跟隨武忠鎮(zhèn)的節(jié)度使,也就是他的義兄一起撤離。當然阿犢試過問他師父,他師父只說他厭倦打仗,再沒說別的。打仗真苦,阿犢想,他師父剛回來時,人瘦了一圈,險些認不出來。阿犢也挺慶幸,他當時沒跟著師父一起去打仗。清早,阿犢背著捆麥稈進宅院,自覺喂馬,他喜歡馬匹,他師父帶回的這匹戰(zhàn)馬深得他的照料,跟他很親近,他也愛不釋手。為養(yǎng)這匹戰(zhàn)馬,他和師父在柴房旁邊搭了間馬廄。食物短缺,馬兒的草料也不多,好歹將它飼養(yǎng)起來。阿犢邊喂馬邊跟馬兒說話,他說:“你好大的福氣,跟了我和師父,才沒被人宰殺吃rou?!?/br>這倒是實情,村里飼養(yǎng)的動物越來越少見,大多被村民當做應(yīng)急食物烹煮。村民不敢搶武鐵匠的東西,否則這么大匹馬,這么多rou,早被瓜分。日子屬實難熬,阿犢一家吃完糧,眼瞅著要去山里抓野鼠,挖根莖吃時,武昕森正好回來了,解囊資助阿犢家買糧錢。楊潛賞賜了武昕森不少金幣和絲帛,武鐵匠只帶回金幣,這種金幣稱之為賞功幣,武忠鎮(zhèn)私鑄的。武昕森原本就有一盒金餅,至今還剩二十九枚,再加上帶回的武忠鎮(zhèn)賞功幣十八枚,數(shù)量相當可觀。為方便儲存金子,武昕森在床下挖了個深坑,將金子掩藏。一只粗陶罐,裝上半罐的金餅和賞功幣,被深深掩埋于土中。眼下唯一的好消息,是戰(zhàn)爭停息,盧東鎮(zhèn)的節(jié)度使與朝廷修好關(guān)系,而武忠鎮(zhèn)受到重創(chuàng),無力再發(fā)動戰(zhàn)爭。希望百姓能有個休養(yǎng)生息的時期,任誰都看得出來,仗不能再打,再打下去就要沒人了。武昕森從屋里頭出來,就聽見徒弟在馬廄里跟匹馬念叨著什么,他背手望向落在墻瓦上的雪,雪很厚,已經(jīng)是嚴冬。雪花如鵝毛,落在他發(fā)須上,寬實的肩上。日夜穿梭不息,光陰從指縫流逝。馬廄里的阿犢喊道:“師父,顧兄放在我家的那些東西,你什么時候去拿?”聽到師父的腳步聲,阿犢知道他在院子里。“顧兄應(yīng)該不會回來了?!卑汆Z。顧兄去他家暫住,帶去的物品有一些是他師父的,所以還是得他師父過去取走。武昕森沉聲道:“我午時過去?!?/br>人走物留,武昕森決定過去收拾。午時,武昕森到村正家,阿犢打開顧澹房門的鎖,他挺有心,怕顧澹還會回來,沒讓家人碰顧澹的東西,把門落鎖。簡陋的寢室,房間中的擺設(shè)還是顧澹在時的模樣,屬于顧澹帶來的物品,實在有限,只有一席,一被,一枕,一只木箱而已。武昕森剛回孫錢村,聽說顧澹失蹤,他就來過這間寢室,將每一物細細看過。此時再次來到顧澹曾住過的地方,卻也不知武昕森心中如何感受。武昕森打開木箱,顧澹穿過的衣服和用過的物品都在里頭,他東西總是碼得整齊。武昕森單臂將木箱抱起,把床上的物品都留下了。攜帶木箱回到村郊的家中,武昕森將木箱里的物品逐一取出,除去一些衣物外,有畫作,有畫具,還有一只顧澹從現(xiàn)代帶來的背包。背包里頭的物品,是充電線,藍牙耳機,還有一支手機。顧澹的其余物品都在,單單不見香囊。武昕森并未感到意外,顧澹顯然帶著香囊回去現(xiàn)代。他想起魏道長曾經(jīng)說的話,顧澹正是因為有他的物品(香囊),而能穿越到這個時空來。現(xiàn)在呢,武昕森有了顧澹的物品,那豈不是能穿越過去。武昕森并不信,夜晚他入睡,顧澹的背包就擱在他枕邊,第二天醒來,他當然沒穿越,只是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他以前和顧澹一起生活的場景。白日在宅院里相伴,日常而瑣碎,卻又有滋有味,夜里溫存,相擁入眠。這樣的夢,只是徒增武昕森的煩惱。以致第二日早上,阿犢過來,見到他師父坐在院中光禿禿的桑樹下,雪飄著,他師父那高大的身影顯得特別落寂。日子一天天過去,有天,武昕森起床,見晨曦從窗戶照入,照在隔壁顧澹的床上,那張床上沒有席被,已經(jīng)蒙灰,它主人離開已經(jīng)很久了。武昕森伸出手去摸顧澹的床沿,他想起顧澹的樣貌,想起他的話語聲,他不否認,自己有時確實特別想他。活脫脫像個鰥夫,曾經(jīng)有個親密無間,相伴左右的人,然后那人永遠地消失了。叮叮當當,鐵匠作坊里的爐火旺盛,錘子擊打鐵料飛濺出火花,高溫的作坊內(nèi)部,烤得師徒二人額上滲汗,窗外大地回春,已經(jīng)是一片綠意。滿滿當當?shù)蔫F器裝上獨輪車,師徒倆推車上路。賣完鐵器后,打鐵作坊的爐火熄滅,打鐵工具放入木箱,武昕森開始釣魚時光。日子似乎沒有什么變化,武昕森攜帶魚竿、水桶、背包等物,頭戴斗笠在山道上踽踽獨行。武昕森的釣魚“裝備”多了只背包——顧澹的背包,他發(fā)現(xiàn)這只背包的材質(zhì)耐磨,他用它裝水壺和干糧。攜帶著背包,武昕森經(jīng)常到離村較遠的地方,釣上整整一天的魚。斜風細雨中,斗笠短褐的胡須大漢,在水畔垂釣,在天地無我間,忘卻前塵往事。當然魚兒可沒有對武昕森的釣魚境界感到欽佩,它們擠在木桶里,都快游不動了。傍晚,武昕森提著裝魚的水桶,往回家的路走,這次垂釣的地方是一處山溪,地點就在竹林后,近來都到那里垂釣。武昕森走在竹林小徑上,聽著竹濤聲,他心特別靜,小徑曲折、幽深,通往村路。這條路他走過無數(shù)次,但這次,他走著走著,開始覺得不大對勁,他腳下的泥路變得平坦、硬實且寬敞,路前方彎曲,通往未知的地方。他不慌不忙回頭一看,身后的竹林竟然消失不見了。武昕森放下木桶、魚竿,把斗笠擱在木桶上,他試著往前走,他看到路邊的一面鏡子,那是交通凸面鏡,他第一次見。他走到鏡前,正在思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