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里。他們飛躍過一片璀璨的燈海，極遠(yuǎn)處是森森的荒原，冷冷的風(fēng)。

顧鉞去的地方，即使是這種級別的飛行器也用了大半小時。

這塊區(qū)域顧九嶸從來沒來過，也沒聽說過。周圍黑漆漆的，是個小山坡，石板路冰涼蒼白，只有幾盞暗淡的燈立在路邊。

諸多墓碑安靜地屹立在雨中，沉默不語。

顧鉞在門口取了一盞燈，那像光球一樣的東西懸浮在他們身邊，散發(fā)著暗黃色的光，拉得他們斜影綽綽，落在道路遠(yuǎn)方。

他一路撐著傘，沒說一句話，顧九嶸只聽見雨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

走了幾十米，顧鉞把傘遞給他：“在這等我?！?/br>
“你不要傘了……”顧九嶸接過來，話還沒說完，顧鉞已經(jīng)徑直走入了雨幕。

行，等就等吧。顧九嶸想，撐著傘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過了會實在無聊，就四處打量。

剛開始看到的幾個墓碑上，埋葬者都姓顧。他還以為是巧合，等又走了幾排墓碑，發(fā)現(xiàn)這里埋葬的都是顧家的人。

有些碑下確實埋著骨灰，有些碑的花紋不大一樣，代表它只是有紀(jì)念意義，碑下并無長眠者，他們在別處。

所以顧鉞過來，是想看望什么人？顧九嶸下意識回頭，只能在小雨里模模糊糊看到顧鉞的黑色身影。他站在那里，微垂著腦袋，冰涼的雨珠一點點順著手背流下。

顧九嶸繼續(xù)亂逛，沿著石板路一直走下去，到了墓園的某個角落。

那里的欄桿上，停了一只雪白的鴿子。它歪著腦袋，用漆黑的眼睛看他，抖了抖翅膀，灑下一點晶瑩的水滴。

下雨天還有鳥類在外頭實屬少見，顧九嶸向前走了兩步，想湊近點看它是不是受傷了。

鴿子咕咕叫了兩聲，仍然是歪了歪腦袋，那黑色的瞳孔里，突然燃燒起火焰。

顧九嶸覺得自己眼花了，但他確確實實看到一片赤紅。仿佛一瞬間置身戰(zhàn)場，黑紅色的云于星球表面翻涌，好似驚瀾，宇宙風(fēng)暴里成千上萬的蟲族在聚集，嘶吼咆哮聲讓大地震顫。

羽翼翕張牙尖爪利，這是新的征服，向著又一個星球，又一個星系，它們兇悍善戰(zhàn)，它們野心勃勃。

這幻象太過真實了，顧九嶸下意識退后半步，撞進一個懷抱。

顧鉞在身后說：“怎么了？”

“那里有只奇怪的鳥?！鳖櫨艓V回頭看了看他，伸手去指。

“哪有什么鳥？”

顧九嶸愣了下，再定睛一看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只有空蕩蕩的黑色柵欄。

顧鉞接過他手中的傘，笑了笑：“走吧，看你都被餓傻了?！?/br>
“哦……”顧九嶸還是不甘心，又往欄桿張望了幾次，可那真的只有一片漆黑。

一路上顧鉞的話很少?；蛟S是因為下雨，水汽大，顧九嶸總覺得顧鉞的黑色眼眸比以往多了些溫潤的潮濕，不似哭過，卻溫和柔軟了不少，映著一抹路旁的暖黃燈光。

很久以后，顧九嶸才知道顧鉞這天來看望的是什么人。

眼下他只是期盼著之后的晚餐，又覺得顧鉞淋了雨后，一身寒意森森，于是就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兜到顧鉞的脖子上。

顧鉞說：“你今天怎么那么好?！?/br>
顧九嶸順勢結(jié)結(jié)實實抱住顧鉞。顧鉞只覺得一團暖呼呼的東西在胸前蹭，驅(qū)散了那水淋淋的涼。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搭到顧九嶸背上：“到底怎么了？”

顧九嶸頭埋在他衣服上蹭了幾下，猛地抬頭——期間不小心撞到了顧鉞的下巴。顧鉞突然受到這結(jié)結(jié)實實的襲擊，腦子昏沉了一下，然后聽到顧九嶸說：“顧鉞啊?！?/br>
“……干什么?！鳖欍X覺得自己腦殼都在突突地疼。

顧九嶸滿臉期待：“你把大白趕快送走行不行，我肯定天天那么好?！?/br>
顧鉞：“……不行?！?/br>
作者有話要說：顧九嶸：日常為這破領(lǐng)地和刁民cao碎了心

顧鉞：我特么下巴疼

☆·晚餐

“你想吃什么？”顧鉞說。

“都可以，只要有rou就行?！鳖櫨艓V縮在飛行器的寬大座位上，刷著自己的終端機，百無聊賴地看上頭的新聞。

顧鉞想了想：“行。不早了，我們隨便吃點吧?！?/br>
約莫過了半小時，飛行器到了目的地。

顧九嶸站在那摩天大樓下，看著那些穿著晚禮服的人濃妝艷抹，門前的裝飾奢華絢麗：“你這怎么叫隨便吃點？”

顧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lǐng)帶：“這不就是隨便么？”

顧九嶸第一次衷心地感慨：“你真有錢。”

“你是第一天發(fā)現(xiàn)么?！鳖欍X說，“哪天帶你去定制幾套衣服，不然都沒正式的服裝。”

“我也不會來這種地方。”顧九嶸說。

他不喜歡復(fù)雜得體的服飾，華貴靚麗的建筑，這些都像是他最厭惡的牢籠。如果真的要他選，荒原上的風(fēng)和月才是最美好的事物。

接待者認(rèn)識顧鉞，領(lǐng)著他們?nèi)チ藛为毜陌g。剛進去顧九嶸就看到一些造型奇特的花瓶，上頭的紋路罕見，摸上去滑溜溜的。

“小心點?！鳖欍X說，“碰掉一個把你賣了都賠不起?！?/br>
顧九嶸：“……”

顧鉞果然點了很多的rou類，每個都鮮嫩多汁，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顧九嶸吃得滿心歡喜，第一次看顧鉞覺得那么順眼。

旁邊的酒瓶華麗，寫著看不懂的文字，顧鉞往杯里倒了紅酒，向顧九嶸遞過去一杯：“喝不？”

顧九嶸沒喝過這么高檔的酒，狐疑地聞了聞，覺得味道不錯。他端起酒杯，顧鉞笑了笑：“酒杯不是這么拿的?！?/br>
“真的嗎，”顧九嶸皺眉，“這東西也有規(guī)矩？”

“一看就是沒有好好讀我給你的書?！鳖欍X說，“沒關(guān)系，隨便吧。”他向前伸了伸酒杯，“來，我們干杯。”

“為什么??？”顧九嶸舉杯迎上去。

清鳴聲傳來，暗紅的液體蕩漾。顧鉞說：“因為今天是在雨天里，還不錯的一個日子?！?/br>
輕抿一口酒后，他起身，來到了巨大的落地窗邊。這里樓層高，極遠(yuǎn)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旁邊其他高樓的巨大屏幕播放著不同的畫面。

顧鉞舉杯，朝向繁華的星都——

在這瞬間，所有屏幕上的畫面都變了。緊急新聞插播進來，上頭是西西爾公司混亂的場景，電子警察拉起了封條，調(diào)查人員進進出出，一地雜物，紙張**地浸在水洼。

這是第一次，由聯(lián)盟直接贊助的大型公司接受這種程度的封停和調(diào)查。

顧九嶸知道，這是他們從西西爾公司分部帶出的資料的力量。

顧鉞舉杯向那一片混亂的場景，笑了笑，將酒一飲而盡，眼里是冷冰冰的殺意。

顧九嶸很少見到這樣的顧鉞。